大宁朝,靖川县的某间大宅院
顾楼澜手中拿着针线,看似认真的在绣花,但是只有她知道,自己的心思早已不在上面。
她面前的花样已经绣了一半,那是一副并蒂莲花的图样。与旁人直接买的图样不同,这是她亲手所绘。
只见那娇嫩的花瓣片片艳红,黄色的花蕊被花瓣重重围绕只露出一丁点模样,一根碧绿的荷杆将这两朵并头而开的莲花牢牢牵在一起,下方几片围绕着莲花的荷叶则如众星拱月般将它们托举而起。
红衣翠扇映清波,想来也就是此风景了。
并蒂莲,茎杆一枝,花开两朵,是男女爱情缠绵,永结同心的象征。
可这方枕帕并非是送给她的丈夫,而是送给她丈夫新纳的小妾的。
按理说她一个八抬大轿娶进门的正房,对待小妾特别是备受丈夫宠爱的小妾,理应是恨不得扒皮抽筋才对,但是她却并不这样想。
她与丈夫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才成的亲,成亲当晚,两人才算是第一次见面。
本以为这辈子也就只能在这大宅院中相夫教子过一生,却没想丈夫同她说,他原是有意中人的。
这话让她瞬间到了不上不下的位置。
对于一个新婚之夜才见到的丈夫,她能有多少感情呢?可是,他们拜了天地,进了洞房,那便是一生的夫妻。
她从小到大受的教育不允许她这个时候摔门而去,更不说将这桩婚姻作罢。
“待与你成婚过两年,我便能迎娶她。你放心,我同我爹娘说过,这正妻之位绝不会易主,她也不会与你抢当家主母。”
顾楼澜还能说什么呢,眼前这个男人,似乎在说,我名分与权利都给了你,你应该知足了。
她虽然心中并不开心,却也只能接受。
毕竟古已有之,“妇人有三从之义,无专用之道。故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
她已嫁作人妇,自当听从夫君的话。
记得小时候,她看到兄长手持笔墨在洁白的宣纸上肆意挥洒,描绘出一幅幅动人的山水画,不管是父亲还是祖父,都抚手称好,称赞他将来必定能成就画坛大家。
可当她将自己的画作拿到父亲面前,希望得到夸奖时,得到的却是一句:“不错,可以不必学了。”
她愕然,问父亲为何,明明她尚不及兄长。
父亲板着脸回答:“女儿家只要通晓些皮毛也就够了,终归是要嫁人的,你何曾见过那些传颂千古的名画有女流之辈所作!”
自那之后,她再没画过山水,偶尔动动笔,也只是勾画些自己想要的女红图样。
她同寻常大户人家的闺阁女子一样,学习《女则》《女训》,琴棋书画样样皆习,却都算不上精通。
等到了可以婚嫁的年龄,听从父母之命嫁给一个自己从未见过的男子。
或许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的夫君虽然不喜她,却从未苛责与她,这使她在婆家的日子还不算难过。
当她看见水镜中的神女时,她何尝不羡慕,何尝不想像其他人一样,对着那些未知却如此神奇的器物发出自己的疑问。
但是每每这时,她便想到了父亲的话,想到了那些她读过的女德之书。
你是女子,就算知道了又如何?难道能像男子那样抛头露面,施展自己的理想抱负吗?
当她看到水镜中神女所在的地方,男女竟能当众表达自己的爱意,甚至三三两两光明正大的约会时,她又何尝不羡慕。
可是,她已嫁为人妻,就算她的夫君并不喜欢她,她此生也只能依附于他了。
神女主动问她时,她的心咯噔一下,几乎想要将心中的话语全部吐露出来,但是她终究是忍住了。
“我是女子,不需要知道这么多。神女应当知道,女子无才便是德。”
这话不知有多少人对她说过,也是这些话彻底磨灭了她心中的那一点希望。
可是神女却并没有就此放弃她,甚至语气中有些隐约的愤怒。
“谁告诉你女子无才便是德是这个意思,女子拥有自己的“才学”,但能明辨是非,是一种难得的美德,这才是女子无才便是德的真正含义。可是有些人却断章取义把它变成了压迫女性,奴役女性的教条。”
“若是第一个说这话的人知道它被曲解成这样,肯定棺材板都压不住了。”
这是顾楼澜第一次知道原来这几个束缚了千万女子的字的原义竟是如此。她震惊的同时,灰暗的心中也像是被一束光突然照亮。
她甚至开始幻想,如果她是生在神女的国度该多好。
可惜,这也只是幻想。
她心中的光束逐渐又黯淡远去。
“神女您身处神界,自然与我们这些凡女不同。”
“纵然知晓这是错误的,又能如何。”
“这世间,女子从出生就注定了一生只能依附于男子。”
就像她小时候学画一般,纵然不舍又如何,如父亲所说,这世间便没有女子的容身之处。
可是神女却一番话将她的认知打破。
“知道是错误的,便要将它纠正!女子从来不是男子的附属品,同样有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