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旭踩下油门,车子继续驶入夜色,刚刚尖锐的喇叭声像是决裂的号角。
“周末,我记得我们重逢的第一面,短短半天时间里你就在我眼前睡着了两次,还把我带进了你的梦里,再一次。你刚刚说,你这几年里只要睡着就会重复那场在游乐园被我枪杀的噩梦里,如果我的大脑运行正常没记错的话,这和剧院里的那场梦有哪怕一点点的雷同吗?你不会以为梦一醒,我就忘记了所有,你漏洞百出的欺骗就可以张口就来吧?”
“不是,不是这样的,我知道你记得所有的梦……”
“我不光记得所有的梦。”初旭直接打断了她,“周末,我还知道你所有现实中发生的事,比如你刚刚那段空洞又煽情的独白,我记得我在哪儿见过,让我想想啊……哦,是在你的那本所谓耽美同人的小说里,写得很好,我第一次看的时候也被打动了,只可惜……可惜那段独白并不属于主角周阿红,而是她的一个朋友——童晚。”
初旭不用回头也能想象到此刻周末脸上震惊放大的瞳孔,“是的,我就是一彻头彻尾的可笑蠢货,五年前,我在醒过来能走动的第一时间去学校找你,却看到那盆被你扔掉的紫罗兰,我终于确信你在梦里说的是真的,你像丢弃一盒橡皮泥一样,丢弃了一个不再有利用价值的将死之人。”
“在我就快要忘记你的时候,突然有一天,手机突然跳出一条消息提醒,你的微博小号在沉寂一段时间后又再次更新了,像变了个人。在国外复健的日子很无聊,我便时常刷微博或是看小说,后来,我从你的微博里看到你在写文,于是用你从来没改过的昵称在每个写文的网站进行搜索,最后找到了你那本《农业科学技术手册》。于是我找到你的邮件地址发了一张陈导新剧的门票来剧场找你,专程约在我们第一次现实中见面后来又重新装修改名的餐馆来见你,我只想听到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然后我就可以相信那书里从未说出口的自白是真的,我就可以推翻过去种种原谅你,哪怕这个解释像以前一样,不过是另外一个谎言。”
“可周末,现在的你,实在太懒了,也太烂了,你刚刚那一大段关于自己关于你父亲的独白,明明是书中你朋友童晚的遭遇,如果我没记错,这段就写在童晚被继父家暴之后,独自走在雨后街道的回忆篇中,而你为了骗我,居然连别人这么惨痛的经历也直接借用……好了,我想我已经听够了,你也到站,该下车了。”
初旭一脚油门,将方向盘猛地向右一转,便把车停在了一处公交站前。
周末像一个明明拿了神职,却由于经常性胡乱发言而被女巫毒死的菜鸟玩家,迟到的实话也只会被认为是狼人的自爆,于是连句遗言都没有就被投出了局……周末对自己的处境后知后觉,原来这场狼人杀从第一次饭局见面开始,就注定不能善终。
车门打开,周末的身子已经探出去半截,然后“砰”地一声,车门关死,周末又坐了回来。
“师傅,开车。”
初旭眉峰一挑转过头盯着她的嘴巴,以为自己幻听了。
“有狗仔。”周末啪一下按下关闭所有车窗的按钮,然后神经兮兮地压低声音道,“11点钟方向突然开过来一辆车,闪光灯狂闪,快走。”
“你刚喊我什么?”
“林师傅是吧,我看你这滴滴订单的评分不怎么高啊,你等下不要绕路啊,别以为我醉了就给我上,上高架,小心我……投诉你!”
周末抬高音量说完后就立刻压低身子将头埋进那盆紫罗兰里,紧接着枝叶抖动,传来一些好似通灵的细声细语,“本人临时决定扮演一个上错网约车的醉酒路人,你就扮个将错就错的热心市民,先开走躲开他们,然后另找个地方把我放下就行。”
“皮诺曹说谎只是鼻子变大不是嘴巴没电,你干嘛讲话变这么小声?”
周末自知理亏,但还是躲在叶子下偷偷翻了一枚白眼。
“……听说现在狗仔不仅偷拍还会在车里装窃听器,当然要做两手准备啊。刚刚车窗开着风这么大就算录到估计也都是杂音,现在关了窗你就算再嫌弃我,也麻烦接下来的台词注意一点,演技在线一点。还好我上车之前都一直戴着帽子,就算被拍到估计也就露个下巴……”
“你这说谎的频率和效率不做艺人公关,真是可惜了。”初旭语气尖酸却也总算配合着压低了音量,但手却突然松开方向盘按向喇叭,同时话锋一转,“可惜我一向不是什么听话艺人,这也不是你的剧本梦境。”
深夜空旷的街道,喇叭声再次响起,尖锐且悠长。
周末缩起肩膀正欲抬头制止,可身旁的初旭却突然侧身扶上她椅背,一只手从周末身前绕过,藤蔓一般牢牢攀上她颈后,紧接着,他整个上半身便顺着女生头扬起的幅度一点点攀升又贴近,从挡风玻璃外看过去,就像一个悠扬又缠绵的索吻。
“你……你要做什么?”
周末感到她的尾音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彷佛与此刻冲撞在两人逐渐靠近的面颊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