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烟吩咐乌兰和韶锦带着帐下的人四处帮忙,兀里齐看见玲乐和商景昭坐在火堆旁,冷哼一声,毫不客气地坐在了中间,将他们一左一右隔开,转头问玲乐:“柔然内乱,你不趁机逃跑,为什么还留下来帮我打架?”
玲乐横了他一眼,“我承认我多少连累了你,有怨报怨,有情还情,这是江湖道义。”
“我如今连银狼令牌都没有了,要是狼主派银狼铁骑来,我可不保证你安全。”
“你还是关心关心你自己吧。”
林烟带着伤药返回,“你们在说什么呢?”
兀里齐和玲乐对视了一眼,“没什么,在说我们这次西行的事。”
林烟拍拍商景昭的肩,“往那边挪一点。”
商景昭不为所动。
林烟只好挤在他和兀里齐中间,打开伤药,抬起兀里齐的头,“别动,我看看你的伤。”
兀里齐怔了好久。
“阿姐……不、不是什么重伤。”
“刀上本来就不干净,再小的伤口,都得认真处理。”
兀里齐一歪脑袋,枕在了林烟的肩上。
商景昭冷哼了一声。
林烟抬起他的脑袋,“都说了别动,我正要涂药呢。”
玲乐:“我们四个非要挨得这么近吗?”
林烟一边调整自己的位置,一边问:“所以,西行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值得一说的事吗?你们这次去了好久。”
兀里齐看了商景昭一眼,“柔然和景国,恐怕都要大祸临头了。”
商景昭沉吟了片刻,“西域?”
“本以为是单纯的部族叛乱,可我们到那里的时候,整个部族都像是疯了一样,宁愿向东讨伐别的部落,也不肯待在自己的领土。”
玲乐也点头,“兀里齐领了几个银狼铁骑往西查探——我也在,我们发现草原最西边的两个部落已经被屠灭了,痕迹尚新,但没有一具腐尸,全是零碎的白骨。”
林烟立刻往商景昭身边靠了靠,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什么意思?”
“整整两个部落,都被吃掉了。”兀里齐打了个呼哨,他的手下立刻搬来一个盖着黑布的囚笼,并清空了周围的人,“然后,我们捉到了这个。”
笼中传来类似野兽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格外毛骨悚然。
林烟下意识攥紧了商景昭肩上的衣衫,整个人直接缩在他后面。
商景昭僵着身体,“手拿开。”
“不要!我讨厌鬼故事!”
商景昭想起当初那个以身挡虎的林嫣,娇小的身躯,面对利爪獠牙的猛虎尚能不变颜色,而身后这个,努力适应了战争之下的尸骨如山,却还是一听到恐怖故事就打回原形。
看来真的不是一个人。
他抬手,掀开了笼上的黑布。
笼中是一个不能称之为人的人,虽然有着人类的外形,但却看不出一丝人类的理智,破损的牙齿不断啃咬着囚笼,僵硬的手臂向前伸出,像是要把看到的一切都撕碎吞下。
“一路上我们都在试探这个……这个东西的习性,”兀里齐将自己的手臂递到笼前,下一瞬,笼中的怪物便像是疯了一样,激动而徒劳地张口,“他什么都不懂,只知道吃人,但就算不吃不喝,也不会死,他的身体比寻常人都要坚硬,刀剑砍上去,要用十足的力气才行。”
玲乐指了指笼中人的断腿,“他没有痛觉,被砍断一条腿,也毫无反应,更诡异的是,他不会流血。”
“这个东西,让我想起西域的传说,将活人的血放干至死,等躯体僵硬之后,会有药王将他们重生为傀儡,”兀里齐瞥了商景昭一眼,“五十年前,许家纵掠大漠,直捣西域王庭的时候,没发现什么端倪么?”
“雀城王身边,确实有一位年轻的药师,行事诡秘,擅用巫蛊,”商景昭回忆了一瞬,“但并未见过什么傀儡。”
林烟终于适应了傀儡骇人的面目,从商景昭身后探出个脑袋,“所以……这个人已经死了,却还是被人驱使,不得安宁吗?”
玲乐说:“他应该感觉不到自己是安宁还是不安了。”
林烟坐得离笼中的傀儡近了一些,傀儡目眦欲裂地瞪着她,一次次伸手想将她抓住,可是看久了,比起害怕,林烟更感到一阵悲凉。
“每个人至少能通过死亡,获得永远的休息。”林烟沉默了一会儿,“就算不想死去,至少,也不该让他如此复活,这甚至都不是活着。”
商景昭看了她一眼。
“阿姐,现在不是同情他的时候,”兀里齐的表情很严峻,“眼下,我们需要弄清楚,西域到底是不是真的有这样一支傀儡组成的军队。”
“怎么弄清楚?”
兀里齐在地上划了一条向西的线。
“西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