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因为这些战甲,都是活下来的士兵上交的,如果柔然人在战场上,没有专挑一处进攻的习惯的话,那么每一处的受伤数量,理应是差不多的。”曹妙说,“之所以差了这么多,是因为,腿部受伤的士兵,往往没能活下来。”
林烟微笑,这是统计学上“幸存者偏差”的经典案例。
“是啊,是啊,”刘本一连说了两次,“我怎么没想到呢?”
“具体的分析报告,我明天会给你。”曹妙让人整理好战甲,搬运到工坊里去,“不过,已经能看出些信息了。”
“什么信息?”
“在几千份的统计数据中,与银狼铁骑交过手的样本数量很少,但是在冀幽二州,我们交手最多的就是银狼铁骑,也就是说,”曹妙停顿了一下,“如果正面迎上银狼铁骑,十个景国士兵,最多只能活下来一个。”
“……”刘本肃容问:“还有呢?”
“柔然步兵略胜于景国,但不足以决定战局的走向,真正可怕的是骑兵,云城有天险为关隘,柔然骑兵受阻,所以久攻不下,同理,一旦云城失守,北境千里平原,会立刻沦为焦土。”
刘本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重新审视着眼前的女子。
没有上过战场,连柔然人都没见过,居然只是凭着那些五花八门的数字,就能推断出如此之多的事实。
曹妙蹲下身,再次确认了一下战甲上的伤口,“柔然的武器制式基本只有两种,一种用于近战,一种用于骑马,如果向行家请教,应该能……”
整理了几千战甲,曹妙站起身的时候,忽然眼前一阵发黑,晃了晃。
刘本立刻伸手扶住她。
曹妙:“……”
刘本赶紧放开手,脸上出现了一些不自然的神色,“不用请教,是弦月弯刀和□□。”
曹妙点头,“受教了。”
刘本说:“忙了一天,大家都没吃饭吧,要不就在这里,尝尝许宅的手艺,我请客。”
林烟合上簿册,走到外面,“老板就在这里,哪有让客人付钱的道理?一顿饭,我倒还是招待得起的。”
刘本行了个礼,“之前对夫人和曹姑娘多有冒犯,夫人还愿意请我们吃饭,这个情,刘本记下了。”
林烟笑着点点头,“大家稍坐,我去吩咐后厨。”
后厨里,郑新桃和周十二正在吵架。
“许宅的男丁,有能力的都去投军了,我直到今日才明白,‘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方大哥他们一点消息都没有,要不明日我也投军去算了。”
“就凭你?你连林嫣都打不过,还去投军,战场上给人添乱。”
“谁说我打不过夫人?夫人又不是玲乐姑娘。我好歹也是男子,怎会打不过一个斯文秀气的女子?”
郑新桃瞟了林烟一眼,“来得正好,给这个傻子开开眼。”
林烟纠结了一下,“真的要打吗?”
周十二理了理自己的长衫,“就是,圣贤有言,君子不可仗势欺人,恃强凌——”
“我要是不小心把他打伤了怎么办?”
周十二的“弱”字卡在了嗓子眼。
“问我干什么?”郑新桃美目一横,“把他打得下不了床最好,躺个十天半月,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周十二受不了她的激将,当场给林烟郑重其事行了个礼,“夫人,请指教!”
林烟点头,“我会手下留情的。”
周十二涨红了面皮,挽起袖口,赤手空拳地就冲过来了。
林烟没还手,只是随意地躲着他笨拙的动作。
没一会儿,周十二气喘吁吁地喊停,“夫人,您这样躲下去,永远也没个胜负,您应该还手的。”
林烟小心翼翼地问:“你确定吗,我不太擅长近战,如果要还手的话,只会用鞭,很疼的。”
周十二挺直了胸膛,“夫人,不要再侮辱我了!”
“……好吧。”
林烟振袖,长鞭落在手中。
周十二再次朝她猛冲而来。
一道鞭影如惊鸿掠过,来不及看清,周十二的脚腕就像被灵蛇缠住,下一刻,整个人狼狈地摔在了地上。
林烟甚至都没有挪动一下。
郑新桃对她怒目而视,“你下手这么重?!”
林烟的表情很抱歉,“这已经是我能控制的最轻的力量了。”
周十二的表情万念俱灰。
街道上忽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军情急报——云城失守——!”
“云城失守——冀州陷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