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的夜晚不可小觑,不出意外,清水病了,发起了烧。
她夜里被柱子背会房间后便一直睡,阿虎安静地蹲在她的枕头边上盯着她看。她的样貌谈不上好看,不知为何,阿虎就喜欢在枕头边上看着她。
日上三竿,清水逐渐难受起来,头痛欲裂、全身酸痛,阿虎似是察觉不对,竟自己打开了门跑了出来。
柱子、大力二人正在准备午饭,看见阿虎跳进厨房,笑了起来。平时这猫儿只肯亲近清水,哪里正眼瞧过他们,今儿竟然直接跑进厨房来。拿出一块儿肉来逗阿虎,阿虎理也没理,不停用爪子碰搁在桌子上的碗碟。柱子担心碗碟弄坏,伸手赶阿虎。阿虎跳下桌子又跑进院子里,见柱子和大力二人没有跟上来,阿虎又跑到前院的铺子里。刘雨正在为病患抓药,看见阿虎之后笑了笑,只当它是饿到肚子里。忙完铺子里的事,刘雨抱着阿虎来到厨房,小家伙竟从怀里挣扎着跑出去。柱子大笑着说:雨哥,这阿虎竟然还给你抱,看来它和姑娘一样,都觉得你比我俩强。刘雨心底泛起一丝不一样的感觉,马上又回到现实:姑娘呢?柱子:昨晚又喝醉了,我今早上起来一看,趴房顶上。姑娘爱酒,但也不能这样乱跑啊,哪天摔了怎么办?你说呢雨哥。
刘雨察觉不对:这个时辰也应当醒了,为何现在还没见到人。柱子你跟我去看看。
二人去到清水房里,只见清水面色通红,两只胳膊抡在外面,刘雨伸手一探,好烫。忙嘱咐柱子去打水来,阿虎蹲在枕头边上注视着这一切,仿佛着急地不行。刘雨仔细把脉,打完水的柱子和从厨房里出来的大力在一旁焦急地看着。刘雨叹了一口气将手放回被子里:还好只是风寒。柱子你去隔壁把林婶请过来,就说刚刚姑娘在院子里和我们交代事情时候晕倒了,劳烦她帮忙照顾一下。大力你继续做饭,给姑娘熬一些好消化的小米粥。我去煎药。
清水倒下,刘雨俨然成了几个人中唯一冷静的人。
梦里。
国公府嫡小姐一身黄色装扮、戴着虎头帽,哭着从哥哥手里抢夺糖葫芦,老国公一声咳嗽,就是这位国公府嫡长公子也得乖乖把糖葫芦交出去。“我们颜颜无论要什么,爷爷都去给你取来好不好。”
寄居国公府的六皇子在亭台上看着这一切,用笔触将那位少女画在了纸上,笑颜如画。
然而随着年岁渐长,朱颜的眉目却渐渐被京中的高门贵女比了下去,但凡有宴席,朱颜只能凭借鲜艳的衣服和脸上的脂粉来勉强扳回一城。然而家人的宠爱并没有让朱颜觉得有什么泄气,这有什么,只不过不想他们眼睛会勾人、身段够玲珑罢了。
诗会上也不少有人吹捧朱颜,她却不屑一顾,不过是想攀附她身后的国公府罢了。她觉得无聊,便独身一身走向了花园。本来在亭子里闭目养神,却听得小声嬉笑:六皇子不过是在她家养病了几日,怎么,就当六皇子愿意娶她?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脸、什么身段。
笑话,什么六皇子,朱颜在瞧不上。自此,六皇子再送什么过来,她看都不看,直接丢进库房。
后来另外一个身影走进了她的视线,小郑将军,是郑大将军的遗腹子,彼时郑家已然衰败,然而小郑将军凭借一己之力,在军中赢得了地位。
后来朱颜对老国公说:不要六皇子,要小郑将军。老国公叹了一口气。
后来老国公去世,国公府一日之下门可罗雀,阖府因为一个莫须有的罪名清算抄家。父兄为自证清白自刎于宫前,母亲为她套上了白绫告诉她别怕。那熊熊大火烧到脚下,胸腔犹如爆炸般,最后,是一位姨娘将她救下,又给她换上丫鬟的衣服。府外的官兵查验,因着相貌平庸,竟真就离开了。
朦胧中有人为她擦拭额头,感觉到一丝清明,有不忍眼前之人离开,紧紧抓着面前的手,想喊喊不出来,急的流下眼泪。这一流,仿佛受了什么委屈般,哭哭啼啼再也停不下来。
柱子端着粥进来时,看到清水在林婶的怀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柱子问:这是怎么了?林婶儿。
林婶儿笑笑:没事儿,平时看着清冷的很,这一病啊,本性就露出来了。
清水闭着眼睛装昏睡,阿虎伸出前爪去抓揽在清水身后的林婶儿的胳膊。林婶儿将清水放下,温和地说:姑娘,这几个大男人照顾你不方便,这才让我过来,你发了几次汗,身上衣服都换了几套。你呀,平时给别人很利落,可不能轻视了自己。来,阿婶儿喂你喝粥。
清水微微睁开眼睛,喉咙干的难受,用略嘶哑的声音说:林婶儿,多谢你,我已经醒了,自己来吧。柱子,请阿婶儿留下来吃饭吧,柱子做饭很好吃。
林婶儿看清醒的清水恢复了往日的冷静,尴尬道:清水姑娘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