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俟清裹紧披在自己肩膀上的西装外套,小跑了几步跟在他身后。
肖明树将她带引到离酒店一百多米的行道路旁,周遭种了许多的树,很好地掩住两人的身形。
此时夏月已西斜不再皓朗,正空有一缕暗云遮蔽。月色下的树影娑婆摇晃,一如徐俟清此刻的心。
八月尾本不该是庆京桂花开放的时节,可她分明闻见了细微的小骨黄花的气息。
“怎么在这儿的,我需要听个解释。”肖明树的语气竟有些不耐烦了。
他觉得自己醉意很深,要不怎么会头脑发热般把她救下。在明知自己已落入陷阱的境地下。
徐俟清脑海里闪过千万种回答,但仿佛都不足以构成她的理由。
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见她这幅怯懦的样子肖明树更生气了,于是用言语激她:“说话。徐检察。”
听到那三个字徐俟清身体抖瑟了一下,传来深深寒意。
“我妈生病了,这段时间家里发生了好多事,我想趁假期来庆京打暑假工,多攒些钱供她住院用。刚才领班给我的矿泉水里面好像下了药,我不知道睡了多久,醒来后就碰见你了。”
她的喉头惹上了止不住的委屈,边说边哭,一开始是小声抽泣,再后来落落大方、嚎啕地哭着。
像夏日骤雨般,要把这段时间的委屈一倾而尽。她膝盖绵软,身体倚着后树缓缓倒下去,别过头不肯再看他。
肖明树意识到自己有些过分了,竟对着一个小姑娘发脾气,还冤枉了她。
张修的案子本就毫无头绪,自己又要被清醒或半是清醒着卷进这场局里。
他看的分明,执法仪挂在那两个民警胸前清清楚楚。
但徐俟清什么错都没有却受了自己带着邪气怨气的责怪。
“对不起。”肖明树走到正抱膝蹲着的徐俟清跟前,也俯身蹲了下去。
落地的月光积水映着她易碎的眼睛。
少女坚韧却又脆弱。
他姿态更加低了,温声问:“家里怎么了?”
徐俟清红肿着一双眼说:“爸爸抵押完房子带着外遇对象出国了,妈妈因为在家里烧炭自杀,一氧化碳中毒,精神有了些问题。”
难怪。
肖明树看着眼前这个紧紧蜷缩起自己小小的身躯的人,想象着她独身一人面临这样的变故,该是怎样的无措。
“对不起啊。”他再次向她致歉,“刚刚我不该那样对你。”
有人来止住徐俟清眼眶下的泪,她抬目望着,肖明树温柔地用食指指背轻轻擦拭她脸上的泪。手指修长,温凉。
桂花树正落下一枝窄叶擦过他紧实的肩臂,缓缓飘坠。
抬头看去,肖明树正眉头紧蹙着,似有对她的不忍。
看着他显得自责的神态,徐俟清委屈渐止。
“手机号码报给我吧。”肖明树伸手把她扶起。
徐俟清报出一串数字。
肖明树用他自己来庆京前就准备好的备用手机拨打这串号码,铃声未响。
“手机在宿舍......”
“回头存一下,尾号7624的。”
“嗯。好。”徐俟清乖巧点点头。
见她情绪稳定些,肖明树终于顾得上捋清始末,“你猜测是那个领班做的局?”
“应该是他。”
肖明树长吁一口气,自己刚来静厦集团老总郭静秋的地界没两天,就被下套。她设下的眼线只会多不会少。
他很快就拿定了主意,对徐俟清说:“你先回酒店,不要表现出我们认识,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之后找个理由收拾东西尽快回家。”
“好。”听着他的声音,徐俟清莫名的安心。
“那个领班叫什么?”
“马余豪。”
“好,我来处理。回头把你的卡号发给我,我这儿有些钱可以应对一阵子。”
肖明树对她交代着。
徐俟清本来想说不用他的钱,却忽然涌上来了自私的心绪。
她想欠他许多债。欠她在这世间的唯一倚仗许多债。
“好。”徐俟清轻轻应。
她又将西装取下细致叠好递给站在桂花树下的肖明树,带着感激说:“谢谢。”她还不确定该怎样称呼他。
“快回去吧。”肖明树冲她挥挥手,“有事儿发短信联系我。”明明年岁并不算大,却拟作一副宽厚长辈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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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俟清一步作三步走,较平常走路时多了些忸怩,因为肖明树在身后。
尽管他可能并不会朝这边看,但她还是泛起了酸酸腻腻的小女儿姿态。
刚才从他的西装外套里掉下颗徽章,徐俟清捡起来后将它藏于掌心,徽章的红漆掉了小小的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