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点多钟的光景，太阳光正舒服，佟明媚因为心事闭上了眼睛。张妈走进遮阳伞下，便看见美人半寐，在阴影之下的脸庞一点也不暗沉，反倒莹白无暇，浓眉长睫，高直的细鼻梁，饶是张妈年近半百，看过沪城无数佳人，目光也久久难从美人的红唇上挪开。
佟明媚一点睡意也无，只是闭着眼睛想事情，听到张妈的脚步声，料想她是来送下午茶的。只是张妈的下午茶一点新意也没有，她不用睁眼看都知道，无非是那几样糕点。
“张妈，我不想吃，你带他们几个人一块分了吧。”
佟明媚说完，过了一会，没听见张妈应，也没有离去的脚步声，便睁了眼睛，看她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张妈，你这样看我做什么？”
张妈才晃过神，笑道：“佟小姐真好看。”
人被夸奖都是开心的，佟明媚也笑了，心中暗想，若不是自己生得好看，怎么能迷住魏奉山，叫他一掷千金呢？
佟明媚暗暗想着，脑中却抛出一个念头，她也不藏着，开口便问：“比起魏奉山从前带回来的人呢？”
张妈一愣，“魏二爷不是那样轻浮的人。”
佟明媚皱了眉头，她并不相信这说辞。
张妈却误解了她皱眉头的意思，以为是自己说话不妥，赶忙解释了几句。无非是魏奉山对男女婚姻之事很不上心，从不与哪个女人走得近，更别提带人回家。
不过佟明媚也慢慢听出来那一层连带的言外之意。
“佟小姐，总之，您与二爷是独一份的。”
佟明媚的眉头已舒展开。
张妈这几天与她相处，也知道佟明媚并不是那种钻牛角的拧巴小姐，她想什么说什么，不满意饭菜，一口都不吃，但也不难为他们这些地下做事的人，至多嘴上抱怨几句。为人也豪爽，更没什么坏心眼。
张妈走了，佟明媚继续想心事。
轻浮。她的嘴角忍不住地带了点自嘲，别人会不会这么想她呢？魏奉山也会这么想么？
佟明媚无所谓地翻了个身，脸朝向另一边，其实这两个字说得也没错，自己的目的很明确。她现在最烦恼的是没有轻浮的机会。
蒋光明过四十岁生日的那一天，魏奉山仍没有回来。佟明媚倒是很开心，高高兴兴地略作打扮，坐上租来的汽车到了蒋家。
蒋婵跟一只花蝴蝶一样，在宾客中翩翩起舞，收到下人来报，匆匆地穿过客厅跑出去，迎佟明媚进来。
佟明媚今日打扮得不出挑，比起上一回惊艳亮相这次朴素的多。但偏偏没怎么打扮的脸庞依旧美丽，连口红也没涂，但天然的温润纯色在举手投足间更衬得她气质纯粹优雅。
蒋婵亲热地挽上她。
前些天佟明媚与魏奉山表妹、表哥的说法，已经由蒋婵传得人尽皆知了，现在差不多年纪的人看她，无论男女，眼神便大胆的多。
蒋婵作为寿星的女儿，算半个主人，她带着佟明媚，很快融进了这些身家差不多的男女之中。
佟明媚的身份是魏奉山的表妹，长相又不凡，因魏奉山的一层关系，这些公子小姐便在心中也将她归类到大家千金一列中。
差不多家世和经历的公子小姐，聊天的话题也局限得多，学校里的杂事、留洋、开厂、新出的首饰衣服、同辈的八卦绯闻。佟明媚听得多，能说得上话的少。
但因众人顾及着魏奉山的面子，总要留她说话的机会，佟明媚在众人注视下更无措，起先还有蒋婵插科打诨，借大家安静的时候炫耀这宴会的摆设或者她身上穿的戴的。
但这一回众人看向佟明媚时，蒋婵刚好才被蒋光明叫走。
佟明媚心下着急，腆着脸淡淡地笑了笑，脑中转得飞快，想着如何搪塞过去。
正安静间，忽一道男声响了起来：“总说这些真没意思，留洋无非英法日德，反正都各有各的好与不好，在这发表意见也没什么用，分数都在那，大家都心知肚明。”
兴致勃勃聊起留洋的，有一小半是要出去镀金的，听了这话，脸色便不好看了，但碍着说话的人，都没敢反驳。众人顺势将话题转走了。
佟明媚跟着又听了一会，寻了个机会，到别处晃了晃。她走到哪里，便能引起一起一阵视线追随，独身貌美的年轻姑娘，总能引起异性的关注。
佟明媚来者不拒，仔细聆听了李先生、蔡先生、汪先生、罗先生……的自我介绍，心中暗自记下，以待后续作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