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烧灼的味道。
这让董药师无端想起了二叔曾说的,某个州县有了瘟疫,有一阵子闻到的全是一种教人作呕的肉皮味。
走到进前,董药师才发现来人个子不高,只是远远望着伶仃又纤瘦。
他少年体型,步履沉重,每挪动一步都拖曳着泥水,面色惨白,唇色极淡,灰白掺杂的头发被打湿成绺状,紧贴着脸颊向下淌水,途经他的凤眼薄唇,留下湿漉漉的水痕。
少年和他对视了一会儿,有些眷恋地抱紧了怀中的包裹,最后却还是交给了他。
……董医师知道自己的女儿不是捡来的。
是他从地里种出来,用自己的血和窈娘的血灌出来的。
女儿还没接触到窈娘的时候气若游丝,玉雪可爱,像只雪藕一般,闻到母亲的气味就下意识地咧开嘴笑,任由夫妻二人戳她脸上的笑窝。
那人说女儿魂太重,命太轻,前世为了福泽一方殚心竭虑,死也不甘心。要董药师好好留意,不要她思虑过甚,重蹈覆辙。
董药师和窈娘一直记着呢。
但女儿看起来很是快乐,虽然有些贪懒又滑头,却又可爱娇憨,像只明明羽翼丰满,却非要埋在父母怀里的小燕子。
女儿长大的这些年,他们生活也有些波折,却总是毫无波澜地度过了。
小小的女童总能看出父母的心事,眼眸清澈明亮,目光略放空一会儿,唇角忽露出细微的笑来。
——她总能做出正确的决定。
就像她已经洞察了无数个可能,从中拾起了最合适的一片。
父母会包容孩子的一切神异。
但董药师畏惧所谓的神异,会带走他和窈娘的女儿。这些年来,他对鬼神之言避而不谈,看上去无甚兴趣,也只是为了那一天远一些……
就像这片杏树一样,董药师只是一个凡人,不清楚这背后意味着什么。
他只想留住自己的孩子。
“……爹?爹!怎么在那儿发呆淋雨呀。”
你走过去的时候,才发现老爹不知道为什么又一次陷入了emo中,像只阴暗的蘑菇。
“饭都给你留在灶上了,再不回来吃,还得再热一次,味道就不好了。”
爹连忙点头,跟着你一道下去,冷不丁忽然问了你一句,“姑娘,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爹娘。”
你心里一个咯噔。
那一瞬间脑子里闪过了很多事。
比如你被绣活儿折磨得崩溃,借着救命之恩,支使小秀才给你绣花去了——还真别说,你针线在布上乱飞,小秀才委屈巴巴慢悠悠的,绣出的兰花倒还有模有样的。
比如你卖杏子的时候总跟村头大白鹅打架,因为大白鹅是新手区地图的boss,打败有几率掉落奇遇物品的……结果捡到了一个【隐藏奸情线索的带血红肚兜】
又或者是前天上街的时候遇见了扒手,结果悄悄把自己的荷包偷过来了,还把带血的红肚兜塞进他怀里了。
…………
你斟酌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试探,“爹,你是不想我和沈家的小秀才来往吗?”
你爹看上去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却又忽然提起警惕来了,“沈秀才……你往常不是不太待见他吗?怎么忽然又玩到一处了,你娘知道吗?”
你沉吟片刻,悄悄告诉爹,“我娘不知道,我之前讨厌小秀才……年纪轻轻却是个小古板,可是他绣花实在是有一手。”
“你这个……这个孩子,罢了,你做事一向有分寸的。”
你爹一时失语,欲言又止的,可眉头总算是松开了些。
一直等到进了家门,用了饭,他才支支吾吾说了自己心里的担忧。
你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你爹他一个唯物主义者,速来不信鬼神的,乍一遇到这种反季节开花结果,堪称神异之兆的现象,世界观些许破碎,接受无能。
大概是害怕自己闺女真的嫁给了一棵树,所以忧心忡忡的?
“爹,你怕个什么呀,这也不是什么稀奇时。你想想,晟京里的贵人冬天照样吃的上绿叶菜呢,那些东西逆时节生长,也不算什么惊天密闻。我们家虽说这阵仗大了些,万一是今年风啊水啊,气候什么的有了些变化,谁又说的清呢?”
“再说了,要真如你所想,咱董家的祖宗照样能显灵,还能见他的后人嫁一个老……老树不成?”
你娘也走过来搭腔,“就是,你看你爹平时不吭声,脑子里寻思的,比说书先生还跌宕起伏呢。那些认了水磨当干娘的也没变成石头,认了美猴王当干爷爷的也没变成个小猴,你担心什么啊。更何况,就算成了,这树栽在我们家后山,还能拔出根偷咱们闺女跑了不成?”
娘一边欣赏着你这些天越来越进步的绣花作品,一边指了指你爹的后脑勺,“你呀,倒不如努努力,攒下点家底,给咱们宝儿招个得体又乖巧的上门女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