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来过,朔朝这辈子或许都不会想象得到,世间灵气最盛的九重天上,竟也有苦寒之地。
而她在这里,一住便是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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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霜渊,九重天上罕见的苦寒之地。
与九重天上其他繁华宫殿里的长春不同,寒霜渊终年被白雪笼罩,昏沉着暗无天日。
只是,在这寒霜渊内,与白雪一同暗无天日的,还有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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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朝被两个仙侍按着身子,跪在冰层上,身着繁复宫裙的少女莲步微移,来到她面前站定,那一双绸白镶玉的锦靴便出现在她眼前。
少女这一身衣着太华贵,昏暗的寒霜渊似乎都为此增了几分颜色。
对比朔朝,冰天雪地里只一件旧衣衫,足间空空,似乎有些可怜。
她虽不冷,可瞧见总是惹眼。
是喜欢的,却不羡,她已有的东西虽然破旧,却已是阿娘给她的世间最好。
朔朝看着,也只是多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
两个仙侍按着她的脑袋贴近冰层,那少女便恶狠狠一脚踩在她头上。
她自小身子弱,绵软柔弱,凝练仙气也比旁人费劲许多,此时更是毫无还手之力,只能任人摆布。
而女子毫无怜惜之意,这一脚很重,动用了法力破开冰层,将她脑袋直接踩进水里。
潭水冰冷,疯狂灌进她胸腔内,朔朝只觉自己整个人由内而外被寒气吞噬。
脑袋不知在寒潭里泡了多久,久到她身躯脱力倒在冰层上,意识涣散。
咕噜噜的水泡也逐渐变弱,一切挣扎的声音都在消减,将闭上眼时,朔朝脑子里只剩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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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不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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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光的深潭之中,朔朝缓慢闭上眼,唇齿碰撞,只无声说了一个字:“跟。”
而后,便昏死过去。
三年间,每每被折磨至将死,意识仅存的最后一瞬,脑子里都只剩下这一句话。
人总是要为自己说过的某些话付出代价,寒霜渊的这三年,便是她的代价了。
朔朝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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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了?”
女子见她毫无反应,才缓慢收回力,蔑声问。
朔朝没死,脑袋被从水中拽出来,扔至冰层上,冲击让她清醒,仅片刻又神智清明,仿若无事发生,虽然方才的痛苦清晰不已,提醒她又一次险些死去。
有宫娥急匆匆跑来,在女子身边耳语几句,女子变了脸色,回头再望她,又换做了那副高高在上。
“本公主传召,是瞧得上你,你竟敢拒不赴约!哼,本公主仁慈,今日之事姑且如此算了,下次召你再敢不来,朔朝,本公主定会让你比今日更凄惨百倍!”
那女子,是天君幼女,尊荣华贵。
她撂下这么句,急匆匆离开了寒霜渊。
她恨她,朔朝知道原因。
一是因阿娘。
阿娘是天君后妃之一,虽身份卑微,又不受宠,终年独居于寒霜渊中,几近被人遗忘,却仍是她长辈,她不敢对阿娘如何,只能将情绪转移发泄在她身上。
左右她只是个养女,与九重天毫无关系。
二是因苍琅宗主。
这也是她听说,具体缘由不详。
也不知是好是坏,她身子极弱,命却极硬,三年间,面前的女子动用过各种手段折腾她,却怎么都折腾不死她。
女子离去,身旁的宫娥仙侍也一并离去,只留下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
他先前一直站在稍远些的雪地里,躲避着这里发生的一切,仿佛目之不及,就能充耳不闻。
待女子离去,他才走到朔朝身边。
“阿娘还在等着,快走吧。”
朔朝没看他,只催促了句,踉跄着起身,朝风雪更深处走去。
老者没多说话,快步跟上去,神情都埋在了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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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朝与阿娘在这苦寒之地住了三年之久,朔朝从未抱怨过,也从未向阿娘要过任何东西。
阿娘身份卑微,却待她极好,阿娘虽一无所有,却在力所能及之处,将自己的一切都给了她。
阿娘教她念恩,她时时刻刻记着,在阿娘面前乖巧又温顺。
今日也是,老者是九重天上的仙医,阿娘生了病,她匆匆去请,回来时遇上了天君幼女。
她沉默接受一切屈辱,为了阿娘尽快得到医治,也是不愿惊扰到阿娘。
数次欺凌,她总装作若无其事,换阿娘不知。
反正,无论遭受怎样的折磨,她这具柔弱不堪的皮骨最终都会化作无事,只要不说,从不会露馅。
但阿娘不同,阿娘太脆弱,总爱流泪。
她心狠,却最见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