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在日落前就提溜了一桶水上了二楼的平台,倒在盆里看着腊梅扑棱翻滚着洗澡洗了个痛快。此刻她又板着脸、眼神坚毅地教腊梅说好话,试图把自己造的孽给弥补过来。
腊梅冲着她手中瓶子里的小蚂蚱,也很配合,什么“恭喜发财”“爱我中华”之类的,其实都是小时候本就会、早已丢之脑后的,眼下跟着现学巩固,尽数全力卖弄出来,换蚂蚱吃。
一人一鸟就这么认真上课上了快一个钟头,天都黑了,一直保持蹲姿的初夏终于累了,靠着一个种了柠檬的大花盆坐下,朝楼下院儿里喝茶赏月吃点心的三个人望去。
月下小围炉,画面不错,可惜人不对,氛围也不对。
初夏轻不可见地摇摇头。腊梅也往院里看去,又叫了声:“垃——圾——”
得,一晚上的辛勤教学眼见破了功。
却见初夏低头看着傻鸟,夜风吹着它脑袋上呆毛微微摆动。她伸手摸了摸那簇冠羽呆毛,从瓶里捏出一只断了腿儿的蚂蚱,赏给了小八哥。
“你个小人精,还挺会骂。”
她有点后悔带何易卓来这里。显然他与这里格格不入,也没有试图融入乡野生活的意思。他从乡野山林感受到的无趣,也给氛围扫了兴,让原本可以兴味十足的山间野趣变得尴尬、内疚和没意思。
正想着,只见林哥抬头看向二楼平台,向她招了招手,喊道:“你朋友叫你下来喝酒呢!快下来,你的最爱!”
原来何易卓跟林沐二人干坐着着实无趣,突然想起后备箱里放了一瓶酱香好酒,倒真是挺适合讨好眼前这两位看年龄称得上长辈的忘年朋友,好歹人家尽心招待自己一天吃喝了。
于是他取来,提议对月品饮。谁知酒瓶子都拧开了,二人却说他们都不喝酒,把初夏喊了下来。
“什么好酒啊?对月饮酒,还怪会享受的。”
初夏走到小桌边一看,愣了愣,居然是瓶白的。
“你要尝尝吗?”何易卓问,“单粮的,很清爽。”
他倒是不知道初夏能喝白的。
“算了,不了。等会儿要走。”
初夏咂咂嘴巴推辞。
她倒是没想到他拿出来的是白酒。
“尝尝吧,反正是我开车。等会儿路上你就闭眼睡,醒来就到家了,保证把你安全送达。”
何易卓往小茶杯里倒了一点儿,推过去。
初夏也不好再推辞,从月饼里掐出一小块肉配着,一口抿了。
名牌儿就是不一样,这一瓶得不少钱呢吧?以她对他的了解,大约是准备送出去的礼,或是没送出去的礼,总归是打算奉承别人的。结果也不知道林沐二人是怎么他了,让他掏出来孝敬了自己。
初夏没客气,又给自己斟了一杯,举起来跟三人碰了碰,边喝边聊了起来。有她在场,氛围终于轻松了些。
夜色渐浓,山村野地里的小动物都活跃起来,一只□□大概是兴奋懵了,也不怕人,蹦跶到了何易卓脚下。他觉得脚上什么东西冰凉滑腻,低头就着院里昏黄的灯光仔细辨认半天,吓得叫喊着跳出四五米,惹得其余三人大笑不止。
初夏起身把他拉回来,端起茶杯将剩余一口酒一饮而尽,说:“行了,太晚了开车要犯困,我们得走了。”
何易卓连忙应和。这地方再待下去,他魂儿都要吓没了。
林哥沐哥起身送他们到车旁,初夏突然想起来素未谋面的毛大夫,问:“我药呢?”
林哥递过一张纸:“写了个方子给你,带回去自己找医院,抓完药直接让人帮你煎好,还方便。”
“行。走了啊,你们自己收拾。”
道别声后人影渐远,车子沿着泥泞小路开出村庄。直到车子启动,何易卓都没好意思提起那瓶喝剩下的不菲的酒。
这俩人都不喝酒,留着炒菜多浪费啊……
高速路上的胎噪声催眠,喝了酒的初夏睡得很安静。何易卓内心纠结了一路,最终还是把她全须全尾地送到了芍居门口。
“醒来啦,”他柔声叫她,“你家几号?我直接开进去。”
初夏醒时尚未回过神,呆呆地看了他半天,才朝车窗外望去。
还是芍居大门那块气派的石头招牌。她看一眼手机,凌晨两点多了。
解开安全带,她说:“不用了,我走进去,醒醒酒。”说完开门要下车。
何易卓急了,拉住她的胳膊,说:“我送你吧,大半夜的不安全。”
初夏笑了:“小区里面有什么不安全的?保安时刻巡逻呢。”
她拍拍他的手,下了车,却绕到了驾驶位的车窗边。
何易卓赶忙摇下窗户。
“辛苦你啦,希望你今天玩儿得还行。”她也不走,留在原地,弯着腰笑盈盈地说。
何易卓一阵犹豫,开口试探:“要不我去你家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