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罢……作罢……
这两个字像一道惊雷劈下,谢微言只觉耳中一阵蜂鸣,当下慌了神,目光只敢定在她递钱的手上,不敢去接。
这一瞬间,他心里闪过很多念头。
最多的是懊悔。
他到底为什么,像猪油蒙了心一样偏要跟她闹脾气?
他怎么就忘了,她是女帝,从来只有别人迁就她的份,她何尝迁就过别人?他怎么敢去赌她的心?
他又用错了方法,自以为他们关系更进一步,他或许也有一点点和她周旋试探的资本了。
事实上他根本没有,他是先意动的那个人,注定了这辈子都要被她握在掌心……
谢微言心中无数个念头乱成一团,道歉的话想了好几个版本,正琢磨该如何开口,抬眼却见她嘴角挂着一抹坏笑,黑色的瞳眸里映照出廊下的灯光,明晃晃都是捉弄打趣的意味。
他恍然大悟,缓缓松了口气。亦真亦假的警告,是她在示威,也是在用一种不那么难堪的方式表明她的态度。
谢微言接收到她的言外之意,胸腔里上下乱跳的心脏回到它原本的位置,一时间觉得且悲且喜。
喜的是,他们好像到了互相试探对方底线的程度,每试探一次,两人之间的关系就会更近一步。从上次深谈到此刻,她不再动辄便“桥归桥路归路”了,以她今日的表现来说,甚至有主动与他修好的意味。
悲的是,他们的关系依旧是不对等的,她的话音很明显,若是他不能按照她的心意行事,他们便没有继续深交的必要。
谢微言默默拿过她手里的钱,数出该还给PD的金额,剩下的仍交还到她手里。
“说好的三个月,不可半途而废。”
语气硬邦邦的,却是在认输求饶,司徒常榆心内腹诽,莫名想起云翩说的那句——“男人嘛,天塌下来嘴最硬”。
或许是相处近十年积攒起来的默契,她确信谢微言明白她的意思,便也没有过多为难。
“明早我想喝粥。”没头没脑的丢下这句话后,她转动轮椅回了房间。
谢微言目送她转身,没主动去帮她推轮椅,眼下时机不对,他也没有把原本准备好要给她的东西送出去。
还不够,还远远不够。
可他不敢太快。
约莫凌晨时分,外头淅淅沥沥下起了雨,到清晨渐有变大的趋势。
雨点滴答落在屋脊瓦背上,一声一声,舒缓动听,催人好眠。
六点的闹钟响起,云翩被惊醒后反手关掉,司徒常榆睁开眼往窗台方向一瞥,入眼一片灰蒙蒙,天色昏暗分不清是黑夜还是白天,她便有些犯懒,又眯了半个小时才起来。
下楼时其他人都还没起床,雨势不小,工作人员也大都躲在廊下、堂屋中,厨房里只有谢微言在,正是在熬粥。
司徒常榆没有立刻进去,在厨房门口待了一两分钟,静静看着他高大的身影四处走动,在这边的水池中洗碗,在那边的案板上切菜,再揭开锅盖搅动一下锅里的粥,最后停在那处不动。
看够了,她才出声问了句“早”。
谢微言耳力不弱,其实早就听到她轮椅滚动的声音,也知道她在厨房门口停留,可她不说话,他便当作没听到,专注地忙手头的活。
等她终于耐不住和他打招呼,他才转过身来,回她一个“早”,顺便看看她脸色如何,这一晚睡得好不好。
她随意地窝在轮椅里面,姿态不太端正,但慵懒随和,目光清亮、肤色红润,比她平常下楼的时间晚了一些,想来是睡得还不错,不像他,失眠到半夜。
司徒常榆往水缸那边瞧了一眼,满满的,看来是不需要她冒雨去打水了。
伴着粥的清香,司徒常榆干脆就在厨房门口赏起了雨。
雨势连绵,水汽漂浮在空中,又好像压在她心头,让她心情不畅快。
“不知这次的雨,要下几天。”
谢微言悄无声息走过来,站在她身侧,“天气预报上说,这次的雨怕是要连着下几天。”
“几天,岂不是会耽误农时?”算算日子,过两日他们便该给剩下的梯田翻耕除草打农药,等待移栽秧苗。
谢微言仰头望了望天,“所谓靠天吃饭,便是如此吧,天时不好,人力难为。”
这雨若是连续几天不停歇,他们少不得要穿上蓑衣下田,否则耽误了时机,恐怕完不成系统派的任务。
两人想到一块,都没再说话,周遭安静下来,空气中有丝丝愁绪飘散开来。
就在这潮湿的寂静中,司徒常榆忽然开口。
“谢微言,你信命吗?”
谢微言本能地摇摇头,他不信,也不听。
前世便是如此,他不信天道不信命,为了打破出生起便背负在身上的、诅咒一样的谶语,他努力去争取想要的一切,哪怕是至高无上、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