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桃源是京南街最好的酒楼,和王府隔两个拐角,骨语很快去而复返,交来一个碎茶花玄采锦盒,南聿珩亲自将衣袍架开,盘凤花钗和珠花簪一一摆于旁侧,“侧王妃还未见过陛下,你穿这身衣服应该没问题。”
杨幼花在府上见南风止和李采窈穿过很多次常服,特别是南风止,身为当今太后的表妹,先帝在时,几乎每三四个月便会进宫参宴一次。
官家女眷进宫参拜的衣服制式大抵相同,按位份有不同的搭配和头冠。
而眼前这一套桃粉色披氅长裙入眼有些发暗,前襟上秀几绺细线,上身时摸到才发现那是成串的银珠。银珠极细,稍远些便自成一线,颗颗银亮,粒粒穿珠,用近乎透明的细线缝在锦缎上。
敢在王妃的礼服上做这般巧夺天工的装饰,裁剪师傅的手艺之精湛为人之自傲可见一斑。
这身衣服上身沉重非常,可能是有些大了的缘故,杨幼花让骨语找来两朵盛开的梅花,碾成红汁描于唇上,南聿珩瞧见便问她是否咳血,杨幼花满意的含笑不语。
嘴上发红,更衬得脸色苍白失血,要的就是这个将死未死的效果。
杨幼花原本只是试一下衣服,休息时南聿珩反复用手背在杨幼花的额头上探来探去,将杨幼花脸色摸得无言以对,“现在便入宫,越早越好。”
南聿珩立即往外走,“便听你的罢了。”
杨幼花:“……”
对先帝的印象已然全无,也没见过新帝,于宫里的事情一概不知,南聿珩在前面快步疾行,杨幼花一路连走带跑,半个时辰才到太明殿外,日头落下山去,冷风里裹着淡淡的沉香气味从大殿里漫延出来,云龙阶石下等了许久不得召见,南聿珩只得将两个人身上检查一遍。
搜出来两把匕首,一把短刀,一套银针,两个空荷包以及藏于腰带袖口的不知名药粉数包。
“你平日出门也带这么些东西吗?”
“防身,你没有吗?”杨幼花现下没有容身之所,这些都是家里人送的礼物藏于别处不放心,只好能带的全带身上。
南聿珩:“……”难怪她一张脸巴掌大,身上看起来鼓鼓囊囊的。
交完一切可疑物件,席公公才露面,“陛下实在是忙,二位随我进去吧。”
龙椅上坐着的少年身穿九龙盘天吉服,未着冠冕,和南聿珩样貌轮廓上有五分相似,微微上挑的瑞凤眼,细长内敛,若南聿珩看起来只是冷漠,那南玉胤可谓是将这双眼睛的阴鸷威仪发挥到了极致,年纪比他们还小一岁,却别有洞察一切的谋算。
金黄的琉璃地砖光洁透亮,内殿两旁各三排人高的鎏金烛盏静静的燃着,殿内亮如白昼,南玉胤轻倚在盘龙御座上,神色微倦,良久才开口,眼神淡淡扫过杨幼花脸上的白纱,“听闻将军府走水了。”
杨幼花只求渡险,自知当少言,回是,南玉胤又道:“朕倍感痛心。”
杨幼花一时不解皇帝言语,呆呆愣在原地,南聿珩拱手解释道:“臣有所耳闻。将军府深夜起火,大火连烧一夜,在府里的全遭了难来不及逃,唯有杨将军小女儿当时在后院玩耍,又被火风轰到了池子里,才捡回半条命,烧毁了面目和根本,能不能活下来,还得观察。”
“嗯。”南玉胤这才微微蹙起长眉,关切道:“你去看了?”
南聿珩:“远远瞧过,满院焦尸实在可怖,臣心怯不敢近前。”
想知道的事情得到佐证,南玉胤含笑对杨幼花说:“杨将军征战劳苦功高,你府上若有亲人需要医治,朕可命太医院会诊,续下命来,再做其他打算。”
杨幼花已经明白其中的关窍,皇帝这是在试探她,她悲不自胜拜于冰冷的地面,肯定的回答:“谢陛下体恤,杨家只剩下臣女一人,若不是偶然遇见得聿珩世子相救,臣女恐怕无法替长姐将虎符交还给陛下。”
虎符被席公公呈上,南玉胤远远瞧上一眼,脸色好看许多,“不知是否听你长姐提起过调兵之事?”
“未曾。”
去年二月杨怀灵有功提晋女将,战事拖到七月才回,原本新将点兵之后才许调兵离京,而虎符却因为先帝驾崩迟迟未发,最后杨怀灵的调兵进程停在了点兵这一步。
没有点兵,意味着南玉胤还没有拿到这三万新兵的兵簿,而边境几大副将均未回京,南玉胤也不好贸然派新人前去点兵调将将要离京的将士收归入朝,以免意图太过明显,惹来其他不必要的猜测。
南玉胤不在乎多杀免几个大臣,当有更好的方法摆在面前,他也不会拒绝。
最好还能祸水东引,收回兵权的同时,免去明面上的动荡,把这皇位坐稳。
三人想法殊途同归,南聿珩拿出婚诏,南玉胤顺理成章的准下嫡女和世子的婚事,南聿珩提议道:“鹤城外兵营群龙无首,杨幼花身为将门嫡女,又是世子妃,身份上无可挑剔,若臣能为陛下解忧,臣可同世子妃一起去鹤城点兵,上交兵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