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处下来,已十足肯定她就是女子。
“不是。”花九天并不意外,随手把玩着酒壶,回答得干脆。
”主将的近侍不是云墨吗?”王猛听不明白周义说什么,赵龙却已猜到八九分。
周义纠结了下,还是问出口:“那主将和统领,知道你的身份吗?”
花九天微微垂眸,漫不经心地答道:“知道。”连周义和赵龙都能看出来,更何况云珵和卫羡君。不,她也从未刻意瞒过,只是从军之人,男子装束确实更方便些,仅此而已。
“我后日就要离开灵城,再见得一段时日,来,我再敬各位。”举壶相碰,这回谁也没问,知道她要跟着卫羡君去高阙,将壶里的酒一饮而尽。
已近四更,灵城大营除了当值的北府军,这个时辰军士都已入睡。他们四人都在定云街有自己的住所,便顺路先送花九天回营。
五人快到营门口,周义猛地一转马头,花九天目力好,忙向前方看去,一白一蓝两道身影,正迎面策马朝营门而来。
花九天忙跟着勒紧缰绳转马头,后面的王猛和冯景不防前面突然回旋,马一惊王猛率先冲了几步远,看到有人想再调转,已听到不远处卫羡君一声冷喝:“站住。”
五个人被抓个正着,都默默下了马,这会功夫云珵和卫羡君已骑马到了营门口,朝他们这边看来。待他们五人走到近前跪下,卫羡君借着营门火光,认出他们,脸色比棺材还要难看上几分。
“你们几个做什么去了?”云珵一身白衣,高立马上,微俯下身,一双凤眸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
醉春风的醇香若隐若现,五个人顿时清醒一大半,距离如此之近,没几个人能抵挡得住云珵的压迫,几乎是同一时间异口同声给了答复。
赵龙:“喝酒。”
花九天:“饮酒。”
周义:“饮酒。”
王猛:“夜猎。”
冯景:“烤肉。”
都是两个字,答案却大相径庭。五个人说完,都默默认命地耷拉下脑袋,这下全了,这下完了。
卫羡君随手扔了缰绳,气急下大声斥道:“都闭嘴!”声音里是掩不住的怒意。连忙翻身下马,跪在他们五人前面,向云珵请罪。
云珵视线扫过他们几人,到花九天的时候,在她衣袍上停顿了下,眉心蹙了蹙。
忽而唇角露出一丝讥诮笑意,侧俯下身将胳膊搭在腿上,骨节分明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绕着马鞭,朝他们缓缓道:“都抬起头来,让我瞧瞧。”
他说话的语调仿若谈论天气般漫不经心,就如同那日马车上说:“在想一个杀人的法子。”般随意。他越是如此,花九天越觉得不妙。
见卫羡君不抬,花九天和其他四人也都垂头默然。
云珵见他们迟迟没反应,眸光犹如墨玉般晦暗,终是有些恼火命令道:“抬起来!”语调严厉,不容置疑。
王猛是他们中身材最魁梧的,听完这三个字身子却不由瑟缩了下。除了卫羡君,五个人都抬起头来,噤若寒蝉。
云珵坐在马上,身子侧倾的幅度比方才更大了些。冷眸依次从他们五人脸上划过,无人敢与之回视。
最后视线停在前面卫羡君身上,瞳孔骤然一缩。“啪”得一声脆响,云珵手中的马鞭朝他肩膀用力抽打下去,干净利落,不带丝毫犹豫。
他们五个都抬着头,又跪在卫羡君的后面。抽打的力道带起的劲风迎面扑来,都愣愣地看着眼前一道触目血痕直延伸到靛蓝色锦袍背部,落鞭处已是皮开肉绽,只一瞬,往外汨汨渗着血珠。
卫羡君闷哼了一声,硬生生地受了这一鞭。几人忙低下头,心下惊骇。
云珵看着卫羡君,眸光冷冽如刀,说话的语气却恢复了一贯的慵懒散漫:“羡君,别怪我。你的人,自找的。”直起身子,随手将沾了血的马鞭扔在地上,再不看余下众人一眼,打马径直入了营门。
夜色寂寥,卫羡君跪着不动。花九天和其他四人慢慢缓过神来,惊颤之余更多的是自责。
卫羡君肩膀有些吃痛,轻“嘶”一声,缓缓站起来。回头冷眼看着他们,冷声教训道:“都不要命了!不知道今天是断七!”
花九天和其余几人这才恍然过来,今日是大公子的丧日。方才若不是卫羡君挡着,心下骇意更甚。周义率先请罪道:“是属下带头犯了军规,请统领重罚!”其他几人眼睁睁看着卫羡君替他们挡了,忙跟着一起请罚。
花九天知道是自己牵连了卫羡君,事已发生,错在己身,多说无益,只垂眸一起静跪着。
“罢了,是我的问题!”卫羡君语气平静,看向他们几人道:“都起来,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