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字一出口,卫羡君只觉自己悬着的心如同此刻案上的烛火,于明灭之间摇曳不定。卫府除了守卫整个云州的安宁,还负责飞云令的往来消息传递。能够避开卫府的耳目,在非常时期把赤云令传到京都,卫府本就难辞其咎。如今被怀疑,也不冤枉。
只是卫羡君不懂,云珵没有亲自查,而是交给自己去查。究竟是信任多一些?还是试探多一些?这两日来,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他。如今听到云珵亲口说出怀疑,这个答案卫羡君并不意外,可亲耳听到还是难免心下一紧,有些莫名地难过。
“属下愿自查,还卫府以清白。”卫羡君伏下上半身,一改往日的玩笑神色。
中军帐内,一时出奇地安静。过了良久,云珵方淡然回道:“不过一瞬罢了。若真是卫府所为,云州今日这个结局,我便甘心认了。”
云珵难得如此直白袒露心中所想,寥寥数语,却让卫羡君心下为之一动,已认定是他愿意追随效忠一生的人。再抬首,眸光坚定,一字一句铿锵有力道:“父亲曾告诫过我,卫府之人无须管天下姓什么,为人行事只需谨记,卫氏永远是云氏的家臣。”
风起幡动,不消说,云珵自知这话的份量。一个人于暗夜之中独行,如履薄冰久了,身边能有一个全然可信赖之人,竟隐隐生出一股惺惺相惜之感。
云珵缓了语气,难得有些怅然道:“羡君,我并无十足把握,不过是凭着人心算计赌上一回。你还可以做你,我却是再难回头。”
云珵比卫羡君更清楚,培养一个良将需要耗费多少年的心血。大哥最后一次去京都见他,只带了江阔和沈逐风,其中深意他又何尝不知。如今仅凭一封截获的空信,再无其他线索。一念之间,定人生死,稍有差池,不仅是云州自断臂膀,还会寒了将心,引起纷争。即便揪出真凶,一换一已是先输了一筹。
卫羡君懂他当下心境,可单凭人心算计,是何等的艰险。沉吟片刻终是忍不住试探问道:“若到最后还是无法分辨呢?”
云珵已不再心存犹疑,断然道:“那便是最坏的结局。”
最坏的结局,是宁可错杀,也绝不放过。是折敌一千,自损八百。卫羡君知云珵的性子,一旦决定的事绝不会轻易收手。
“那我下去着手准备了。”卫羡君不再多言,神色有些凝重地退了出去。
出了辕门走了几步,晦暗夜色下,风声掠过,素色的丧旗飘扬在不同军帐之外,传出呼啸的嘶鸣,仿若无数魂灵在地狱哀叫。白色的帷幔高悬跳跃,中军帐外的空地上,排列整齐地摆放着丧祭用品。放眼望去,一片缟素。
忽地突兀的看到用品尽头有一抹黑团,卫羡君心下疑惑,待凑到近前,才看到是花九天盖着毯子蜷缩成一团,在角落里睡得正香。
卫羡君心下诧异,不自觉地在距她三步远的地方顿住,见她一身黑色男子劲装,衣角已有些破旧褶皱。如此敏感的时期,她竟能如此安然酣睡,一时竟不知是该佩服她还是同情她。
想起云珵刚才的态度,再看花九天,已是如同看一个行将就木之人。摇了摇头,几步绕过她身侧,径直回了营帐。
四月十八这日一大早,天还未亮,花九天已收拾齐整,出现在军营比武校场上。如今正值丧期,营内取消了例行训练,除了外围巡营的北府军,空旷的场地,只有花九天一人。
待她练完软剑,已过了一个时辰,额头上沁出一层薄汗。云州不比京都的条件,花九天只能用袖子随意抹了一把。找了个歇坐处,索性躺了下来。想到明日就是十九,总算是快熬出了头。心下欢喜,一时无人言表,索性在草地上来回打了几个滚。
灵城大营里的比武校场,比京都虎卫营和天策营大了有三倍不止,而且这样大的校场竟然有三个。玄甲军左右营和北府军都有自己的专属练兵场地。
除此之外,更令花九天期盼的是,她打听到往年每到五月中旬就有一批新兵入营,其中大多是各处犯了事的壮丁,来云州通过服兵役减轻罪刑,表现好的还会被破格提拔,也难怪卫将军会问她一个良家子怎么来从军。
想起在金蒲城,她曾留心观察过护卫云珵的那些兵士身手。若是真比拼起来,花九天并不觉得自己逊色多少。因而对自己先入新兵营,再慢慢一步步摸爬滚打往上走这条路有很大的信心。
有仗可打,便不愁功业。花九天这样想着,百无聊赖地在校场待了一上午。
过了晌午,花九天又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眯了半个时辰。不用卫羡君说,她也不敢离云珵距离太远。虽说当下身体没觉出什么异常,可万一有个好歹,起码能有命撑到中军帐。
醒来后,便远远看到卫羡君从中军帐出来,朝门外守卫的兵士吩咐着什么。心下思量这位卫将军近日可真是大忙人,每日进出中军帐的次数怕是一只手都数不过来。倒是江将军和沈将军,除了昨日见过,再没露过面。
花九天看向这三位的营帐位置,若说距离,江将军和沈将军的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