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这其中有好长一段故事。
见李十三娘三缄其口,清焰便不再勉强。
自古英雄出少年,而少年必定是命运多舛的,须得历经磨难才得以在灰烬中浴火重生。
清焰想,也许陆秦弓就是那只凤凰吧。
而李十三娘见清焰没再追根问底,长出一口气,又剥了个橘子。
宫宴就是这点不好,不能带侍女,连剥果子都得自己来,搞得一手黄澄澄的甜汁儿。
李十三娘刚吃完一个橘子,正拿帕子擦手,便见内侍疾步入内,让众人准备迎接帝王銮驾,一时间还在四处走动的都各归各位。
清焰从进殿到现在一直待在原处,此刻便跟随众人站起来,目不斜视,准备接驾。
很快皇帝的仪杖浩浩荡荡出现在眼前,他身后是皇后与贵妃。
众人便跪地高呼吾皇万岁。清焰被淹没在人群中,耳朵被一声声的万岁震得翁翁响。待一切甫定,她拿眼细窥龙椅上的那位。
历帝谢致行眼神刚毅,很是英武,一身玄色八爪龙袍与他身上的王者气势相得益彰。纵然下巴被精心打理过的髭须遮住,仍能看出来年轻时是个不可多得的美男子。
皇后与贵妃的座位被安排在皇帝左右两边。与貌美的苏贵妃相比,皇后的姿色就显得有些不够看了,但她身上的端庄雍容,大气坚定则是苏贵妃望尘莫及的。
清焰想,这便是一国之母的体量吧。
一旁的李十三娘这会儿终于变成了一个文雅的淑女,早已没了之前的聒噪,安安静静的等着上菜。
众人稍定,皇后忽道:“咦?太子呢?”
皇后的声音跟她的气质一样从容,她微微转过身,面带微笑地看向苏贵妃。
苏贵妃一落座便发现儿子不在殿内,心中又急又气,悄悄让人去找,不曾想还是让皇后发现。她正要起身告罪,却见皇帝的目光在殿中来回巡梭。只听他道:“文卿亦不在。”
众人这才注意到门下侍中文仲康的座上空空如也,心里不禁为他捏了一把汗。
皇帝面色不变,对身边的内侍黄广松道:“派个人去看看。”
话音刚落,便有一年轻的内侍冲了进来,嘴里嚷着:“不好了不好了!文大人与太子殿下起了龃龉,被殿下关在了储玉殿!”
殿内一片哗然。
历帝从座位上弹起,厉声道:“简直胡闹!立即将人提来!”
小内侍匍跪在地,颤巍巍道:“回、回陛下,殿下命人将门顶住,说天王老子来了也没用!”
历帝面色微沉。
一个迂腐老臣,一个放荡储君,两人都互相看对方不顺眼,一见面就掐架成了家常便饭。好在都是耍耍嘴皮子,并没有彻底伤了和气。如今满朝文武具在,文仲康乃三朝老臣,太子不以礼相待便罢了,反倒将人拘了起来,这简直是将皇家的脸面按在地上摩擦。
“陛下,还是去看看吧,毕竟,太子殿下和文大人都是国之栋梁,若是这中间有什么误会,及早解开了也好。”
说话的是陆秦弓,字正腔圆的官话,却让人无可置喙。历帝望向众人,只略一思忖,宽大的袖摆一拂,沉声道:“摆驾储玉殿!”
苏贵妃早就按捺不住了,连忙站起来跟上,却被皇后身边的女官挡了下,只得一脸不忿地往后退了两步。皇后这才从座位上慢悠悠地起身,越过贵妃紧跟在历帝身后。
有心八卦的早已摩拳擦掌,见皇后起身,便也大着胆子跟上,反正皇帝也没说不能跟着。不爱凑热闹的见别人都去了,唯恐自己漏了第一手消息,也犹犹豫豫地跟着。
清焰并不想去凑这乱糟糟的热闹。虽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但同样是犯错,庶民可能只有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而王孙公子却总能三番五次被原谅。
她觉得没什么可看了,他们人微言轻,去了也不一定能挤进那小小的宫殿呀!
可柳氏不这么想,她怕极了谢嘉有个好歹,从而影响到清焰的婚事,便远远地朝家主方淮使了个眼色,拉过清焰跟在后头。
见清焰走了,李十三娘也挣开母亲李夫人的桎梏。一时间乌泱泱的一大群人直冲储玉殿。
储玉殿离太极宫只隔了一条宫道,原是前朝皇帝用来临时安置准备侍寝的宫嫔的地儿,大历建国以后被改成了存放各国贡品的库房。只是北凉与大历打了这么些年,储玉殿早没了之前的堆金积玉,不过一空荡荡的大屋子罢了。
历帝被簇拥着近前,见门前看守的果然是太子的内侍与侍卫,浓眉一挑,吓得那几人伏跪在地,瑟瑟发抖。
只消一个眼神,殿门便被撞开,一股热浪伴随着皮毛烧焦的气味扑面而来,里头的情形让苏贵妃倒吸一口凉气,差点晕厥。
铺着八宝纹厚羊毛毯的金砖上,掐丝珐琅熏笼里头烧得赤红的银丝炭洒了一地,有零星几块正好飞贱到毯子上,烧出了几个大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