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未停,暖黄色的灯光透过窗户在雪地里映射,包裹的暖意与冰冷隔绝,院门推开的嘎吱声响起,预料中的第二声却迟迟未到,过了许久,院里的安静仿佛失联的信号,隐匿于风雪之中。
突然,大门被不重不轻的叩响。
门推开的瞬间,万臻便和贺南奇的目光相撞,许是屋外寒意凌人,他眼神湿漉漉的,头发和肩上还坠着几粒落雪,雪水融化在鬓间,整个人都仿佛从雪水里打捞,满身淋漓。
万臻只在睡衣外套了件薄薄的针织衫,被钻进来的风扑了满怀,当下打了个寒颤,贺南奇踏进屋子将门关上,却只站在门口,神情恍惚。
万臻朝屋里走去,贺南奇看着她的背影,抬起步子,万臻听到脚步声不自觉睁大了眼,没有陷入预想中的拥抱,贺南奇从她身旁擦肩,带起一阵凉风,将沾染雨雪的外套挂在了衣柜前的衣架上。
贺南奇身上的寒意在温暖的屋子里蒸发,他坐在床尾的边缘,烘烤着潮湿的心事。长长的土炕上放了一只矮小的桌子,万臻曲着腿坐在桌前,桌上摆着她看到一半的书。贺南奇往桌前挪了挪,双臂垫着趴在桌子上,终于开口,“她回广州了。”
万臻拿起桌上的书,书本立起正好挡住了贺南奇满眼的失落,淡淡的墨香袭来,贺南奇跟小孩子告状般的说道,“她不讲道理,明明是她不要我了,怎么还怨恨起我来了。”
“那你也不讲道理,咱们不搭理她了。”万臻答得更是小孩子心性,惹得贺南奇无奈地笑了声,“她觉得我爸毁了她一辈子,也怨我不站在她这边,跟个小白眼狼似的只惦记着我那拎不清的亲爸和这该死的林场。”
“她这样骂你了?”万臻把书放下,看着贺南奇的眼睛问道。
贺南奇侧着脑袋枕在手臂上,瞥了眼万臻,“没事,她就是一口气憋太多年了,撒出来就好了。她在看守所骂的更凶呢,把我爸都给骂懵了,二十年不见,一开口就是咒他去死。”
万臻伸手揉了揉贺南奇的头发,软乎乎的温热触感,像林间的小动物,“你怎么没气呢?你小时候都差点被欺负死了。”
“我七岁那年就被扔下了,被收养前那一年我怎么活下来的?还不是靠林场的百家饭喂大的。那会儿大家都穷,入冬还得去火车道上捡煤渣,我去哪家吃饭,那家的小孩就得少吃几口。因为没钱大人才会去偷猎,因为没钱小孩才为顿饭合起伙来揍我。我就逮着软柿子捏,总往兆源家跑,后来兆源一见我就愁眉苦脸的躲着。”贺南奇感受到万臻手掌的凉意,他握住万臻的手,凑近脸庞,万臻直接拢上了他那凌厉的颌线,温热的鼻息扑在掌侧。
“你这人,记吃不记打。”
贺南奇抬眼看着万臻,“是啊,要不然怎么能栽你手里呢?”
“啪”一下,万臻轻轻拍了贺南奇一巴掌,软绵绵的毫无力度,贺南奇捉住要抽开的手,“想不想出去玩?”
“嗯?”
“咱们去漠乡玩几天吧,做戏总得做足了才能让别人信。”贺南奇挺起身子,说得大公无私。
“你怎么不和兆源去,两位老板实地考察不是更像吗?”
“咱们俩就说是去漠乡旅游,这叫欲盖弥彰。”
“奸商。”万臻掐了下贺南奇的虎口,他吃痛地放开手。
贺南奇将床上的桌子搬至一旁,拿着外套往门口走去,万臻拉开窗帘,果然不一会儿就看到贺南奇的身影,他回头看了眼窗户,又走近,隔着玻璃指了指手机屏幕上的时间,“早点睡。”
万臻伸手按在玻璃窗上,比她大一圈的手也随之覆上,骨节分明带着暖意,碰上玻璃的一刻晕起了一层雾气,万臻抬头对上贺南奇的眼神,在笑意藏不住的上一秒猛地拉上了窗帘,徒留给窗外的人一片阴影。
万臻转身悄悄的拉开窗帘一角,朝着院子望了望,隔壁屋的灯光已然亮起。
柔和的光亮遥遥对望,就在她放下窗帘的刹那,墙根儿下突然蹿出一个高大的人影,“贺南奇!”万臻吓得发出惊呼,气急败坏的喊了一声。
屋外的人发出得逞的笑声,一阵小跑的溜走了。
林场去漠乡需要先开车去伊河,再坐大约两小时的火车。刚过正月,绿皮火车上挤满了外出务工的乘客,贺南奇抢到了两张软座票。
车厢内人声嘈杂,各种食物的香味、皮革的霉味、人的汗味混合,在封闭的温暖中发酵,仿若一□□饵,勾出万臻胃里的翻江倒海。她靠着贺南奇的肩膀,在对面座位的大哥端来一碗泡面时,她好像看到了带有颜色的气体向自己袭击而来,万臻几乎是偏头将脸埋进了贺南奇的肩头。
干燥的清香充斥着鼻腔,安抚着万臻的不适,贺南奇往她身旁又侧了侧,以至于她可以把脑袋垫在肩头,脸颊正好贴着贺南奇的颈窝,万臻像猫咪似地蹭了蹭,头发丝被静电舞起,扬过贺南奇的下巴,痒痒的,他却不敢动弹。
万臻双手试着攀上他的胳膊,寻求更舒服的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