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越来越近,周离之不仅没有离开,反而站在原地,手上拿着一盏白色的灯笼,黑发披散在身侧,他出门匆忙,只着了一件白色单衣,
于是几个壮汉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副情景,一阵寒意爬上他们的脊背,他们的腿不听使唤地发颤,嘴唇一直在抖,仿佛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是、是鬼差来索魂了……”其中一个男人颤抖着说出这一句话,随即丢下手中的东西,转身跑了。
其他人见了,再也忍不住了,纷纷扔下手头的东西,头也不回地跑了。
周离之没有理会那些人的大喊大叫,看到他们离开后,他走上前,想要看看那些落下的“东西”。
会大半夜来到这种地方的,除了把无人认领的尸体丢弃,还会有什么目的?总不会所有人都像他那样,大半夜的跑来翻看尸体吧?
他提着灯笼靠近了几分,心里隐隐有猜测,直到看见那张脸时,他犹在梦中。
天知道他有多希望不是她,前一刻还在幻想着她是不是被人救走了,下一刻就看见她尸首分离的模样出现在他眼前。
大片大片的血迹染红了她的衣裳,她的神情痛苦,眉心紧紧皱起。他站在原地好一会儿,脑海里涌现女孩往日的笑颜,一抹嘲笑挂在唇边,一滴水啪嗒一声落在她的脸上,他低着头,灯笼从手中滑落在一旁,夜色渐深,没有人看清他的神情。
周离之带走了张柔的尸体,他将她的尸首拼接在一起,寻一处安静的地方安葬。
他做完一切,在旁边搭建起了一间草房,他不再回皇宫,不再踏入京城,他寻了一处远离京城的地方,当真应了王皎要他做的事。
皇宫那日失踪了一位弹箜篌的乐师,皇帝寻人无果,心里有了猜测。在他眼里,周离之私自离开皇宫,犯了死罪,很快下了杀令。
周离之心知这件事,若他回到京城必定会被追杀,但他想留在这里,只是他觉得有些厌倦。他后来打听过张家的事。
张家本是商贾之家,本朝有律令,商人及其子孙不能为官,张家花了大价钱为自家儿子铺路,违反了当朝律令,皇帝下令斩首。
张家做事向来滴水不漏,朝廷不会这么快发现,就算是发现了,也可以收买,毕竟在当朝,不止他们张家这么做。而导致张家灭门之灾的真相是一封通敌卖国的信。
周离之后来调查了一次,才知道这是针对张家的陷阱,张家没有通敌卖国,而是被陷害,但他们确确实实是违反了朝廷律令。
自从那日过后,周离之就像魔怔了一样,整日待在屋子里画画,一张又一张,一眼望去,屋子里满地都是画像,仔细看去,每一张画像都是同一个人。
周离之头发披散,着了一件白色里衣,披着一件黑色外衣,一只手握着画笔不停地在白纸上作画。半晌,他忍不住咳了几下,握笔的手一抖,一截秀眉朝上飞。
他脸色苍白了几分,眼底的乌青越来越重,看起来人不人鬼不鬼的。
黑衣人一进门就看到这么一幕场景。
听到脚步声,周离之抬起头,看向门口处。
是她!
周离之没有动,手里还握着画笔,目光怔愣地看着黑衣人越来越近的身影。黑衣人进门时,目光扫视了一遍四周,画像上都是同一个人。
她走到桌案前,低头看了一眼周离之画歪的画像。周离之一把扯开画像,声音沙哑。
“前辈来找我有何事?”
黑衣人的目光停留在画像上的女子,遗憾地叹道:“花一样的姑娘,明明是个有福之人……”说着,她的目光移向女子左眼上的红色胎记,“可惜了,多了块疤,这是她的劫,若是转世轮回,这块疤还跟着她,就算是尊贵如公主,这条命也活不久。”
周离之蓦地抬起头,声音有些急切,“你刚刚说什么?你说是这块胎记要了她的命?”
“这是她命里的劫数,她前世犯了错事,这是天神给她的惩罚,这枚红色的印记将会跟随她转世轮回,只要印记还在,死劫不解。”
黑衣人的话声音不大,周离之听得如雷贯耳。
“可有破解之法?”
黑衣人不答反问:“我很好奇,你明明不喜欢她,为何又要在她死后做出一副深情的样子,如今更是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你是在后悔吗?后悔自己当初没有答应和她在一起?还是心里有愧?”
周离之惨白地笑了笑,“那日我去救她,囚车从我身边经过,她看见了我,先是惊讶,随即害怕地对我说,‘救我’,我本来就是来救她的,只是刚好旧疾犯了,我心里有愧。我把张家的人一一安葬后,偷偷地回京城查探了一遍才知道张家为什么满门抄斩。回来以后,我曾想过,若我那日旧疾未发,是不是就可以把他们救下,就算不能救下所有人,至少也可以带走她。”
“然后你日日活在悔恨愧疚中,把自己搞成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她随意地环视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