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渚一怔,瞬间意识到谢晏白说的是什么。
那日尾款到账后,她整理剩余的存款,终于攒齐了大学时期,谢晏白替她支付的学费。
她将那些,连带着这些年他打给她的生活费,一起转入了他的私人账户。
身后天色昏暗,映得车内,谢晏白的五官更为冷峻和立体。
眼睫微眨,文渚隐约意识到,谢晏白今日的怒意,似乎并不只是因为周景。
……或者说,他今天,从一开始就是带着冷怒而来。
眸光缓慢抬起,她对上了眼前男人狭长凤眼里,深深晦暗的眸色。
从他这神情中读出什么,文渚坐直身体,收起了先前面上的笑。
她目光极静:“钱货两讫,这不好吗?”
高级轿车的密闭性分明极好,文渚却觉得,在她说出这句话后,那滂沱的雨好像瞬间涌了进来。
让眼前人的神情,更浸得雨一般的凉。
她的神情是无风的海面,平静,无悲无喜,让谢晏白本就凌厉的面部轮廓,更显冰冷:“你想两讫,完成与我的约定后,自然就会得到这个结果。”
他声音极淡:“文渚,你现在这样,我会以为是对我的折辱。”
“……”文渚安静地看着面前的男人,一时没有说话。
她想,她大约是知道谢晏白的想法的。
他身家极贵,本身也并不是吝啬之人,向来出手阔绰,只为达成一个满意的结果。
在他眼中,一段体面的交易,必然是双方你来我往,有得有失。
因为互不亏欠,才能宾主尽欢。
而现在,她要把他的赠与悉数奉还。
这在谢晏白看来,应是她拒绝了他的所偿,天秤失衡地向他歪斜,极不好看。
毕竟,他们之间,不是以少胜多的商界厮杀,而是追求公平的合作。
外面暴雨如注,文渚蝶翼般的眼睫翘起,过了许久之后,才轻道:“谢晏白,我不想折辱你。”
“……我只是,不想亏欠你太多。”
谢晏白或许不觉得,可对她来说,他在当初愿意帮助她完成学业的恩情,就已足够让她难以偿还。
如果没有他,她可能还要再花上许久,才能到今天这个地步。
玫瑰花瓣一样柔软的唇边悄然溢出一声叹息,文渚抚平裙子上的一点褶皱,语调极静:“谢晏白,从你替我支付学费的那一刻,我就在想,将来无论如何,我都要亲手还清这笔恩情。”
还清恩情,摆脱一切金钱与人情的债务,然后——
不为任何债务所累,彻彻底底的自由。
谢晏白皱眉:“当初签下的那份协议,已经足够你偿还我。”
“——那不够的,谢晏白。”
文渚鸦色的瞳孔中,清晰映出眼前矜贵,眉眼精致非常的男人。
她很轻地道:“这几年里,我其实并没有做过什么,反而还蒙了你的照顾。”
“谢晏白,在我心里,那份协议是……不够价的。”
不想去评价文渚的这句话,谢晏白眼眸晦暗。
良久后,他一字一顿地问道:“文渚,你知不知道,如果你执意要这么做,意味着什么。”
商界规矩,想要维持着人情的交往,就不能还太清,你来我往的,总是要欠着份情。
若是还得干干净净,反而就代表……两不相欠。
从此以后,最好不相闻问。
文渚启唇,带着雪落无声一般的泠泠平静:“我知道。”
她心中悄然一叹,谢晏白并不知道,如果对象是他的话,她大约要比平时更为在意这恩情一些。
她声音轻柔,又带着不容改变的坚决:“谢晏白,我知道你的意思,也知道你其实不在乎那些钱。”
“可你也要知道,我在乎。”
话音落下,谢晏白的面色骤然变得更冷。
窗外暴雨倾盆,目光所及之处,一片要淹没一切的深瞑晦暗。
他极黑的眼眸紧紧盯着文渚,似要让她意识到,自己到底说出了什么。
视线落到文渚天鹅般修长的脖颈上时,神情极为讥讽。
蓦的,他想到周景那日说的:“万一,你们离婚了呢?”
手指下意识收紧,谢晏白唇边骤然溢出一声冷笑。
雨声连绵,他目光最终停在文渚固执又镇定的眼底,神情收敛,语调冰冷而漠然:“那文渚,就如你所愿。”
.
那日之后,文渚就没再和谢晏白说过一句话。
她有些不清楚,这是不是不欢而散的后遗症。
毕竟……他们俩平时也不会频繁联系。
在槐市的最后几天也过去,文渚收拾好物品后,寻间餐厅宴请了周平飞与应秀英,感谢他们这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