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了方乐之,文渚坐在车上,天光是象牙扇柄下坠着的白玉色,路边微微的泡桐香里,她不自觉想的远了。
一开始,她跟方乐之并没有那么要好。
方乐之家世摆在那,加上家里人不愿拘她,她张扬得肆无忌惮,从小就当起了大姐头。
而文渚因着一副极为出挑的容貌,也轻易会被人簇拥。
只是她性子独了一点,看似融在群体里,却总透着淡淡的距离。
那时候她和方乐之没什么矛盾,但也不熟络。偶尔碰见了,客套问个好后各不打扰。
还是后来她们家遭变故,她们之间的关系才有了转变。
梧桐青青翠翠,大片的叶子裁剪路过的每一缕夏风。
鸦色的眼打量过路边的歇脚的麻雀,文渚想起父亲以前对她说的,有时候人和人之间的交往总是要求助于一份契机。
大概那场变故,就是她与方乐之的契机。
或许,还应该再加上一份谢晏白。
这样想着,她又低头看眼手机。
自谢家的那场私宴后,她的通讯软件一时非常忙碌。
一些人不敢去明着询问谢晏白,就派出自家小辈打着问候故交的名头来试探文渚。
几天过去了,还是时不时会有人发信息过来。
而文渚通通没有回复。
她今天出来没化妆,面上那股分明的盛色淡了一些,却也依然像清水滟滟浸了朱红的胭脂,有种天然去雕饰的盈盈秀丽。
唇角扯出一抹没什么感情的微小弧度,预感之后的几天自己依然不得消停,文渚决定把自己的小假延至这周结束。
顺便帮一帮自己的父母。
文家店铺的地址不是秘密,其实按理说,这种对她的联络试探还会蔓延到文伟成与何韵清身上,但就如谢晏白当初说好的那样,他处理好了一切,不会有人前来骚扰。
唯一变化的,就是多了不少跑腿代购的单子。
文渚本着给钱就是大爷的念头一视同仁,通通给写了小便签,祝他们愉快的同时,还不忘提醒直接联系她可打九折。
可惜,没有一个人用这个理由来找她。
丝毫不以为意,她望了眼忙碌的父母,纤长手指放下黑色的中性笔,将写好的便签贴在了打包盒上面。
……等后面时机差不多了,就闭店一段时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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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文渚预想的那样,一周的时间以足够表明态度,这周结束后,她的手机已清净了不少。
待她撑着把遮阳的伞,从容踏过梧桐叶影走出小区时,小杨已经等在那里了。
她今天要去一家杂志社接受采访。
小杨倒是一贯的周到礼仪,在她还要几步远的时候替她拉开了车门。
清润的嗓音如平常那样温声道谢,文渚收伞探身,将要坐进去时,动作下意识一顿。
不同于往常后座的空荡,这次,一个男人占据了里侧的位置。
他身形优越,眼底漆黑笼着淡淡的寒意,一身手工精良的昂贵西装将他衬得愈加矜贵,镐色玛瑙被精心打磨成了圆润的西装扣,在举手投足见折出一点奢靡暗芒。
分明是谢晏白。
他靠在椅背上,微阖着眼,似是在养神。
被开门声惊动,他淡瞥过来,见到是她,慢条斯理道:“文小姐,早。”
说话间,他左手无名指上的和她同款式的银色素戒上铺着层浅光。
面上露出一丝打量,文渚站在门外,饶有些兴趣地问:“我们谢总今天这是……顺风车?”
对她的调侃无动于衷,谢晏白斯文从容地道:“司机今天请假,我冒昧借用一下你的车去公司,不知文小姐是否介意?”
眉梢忍不住就挑起来,文渚目光多了些不可言说的微妙。
谢晏白这话说的,明明车与司机都是他的,他眼下也早在车中坐得正好,偏还问她介不介意。
还真是……
不动声色地坐进去,她姝丽的面上多了层漂亮的微笑,当真就顺着他给抬的架子道着:“当然不介意,还请随意。”
末了又缓声:“仔细算算,也约有一周没见到谢先生了,我也刚好有些……想念。”
这种似是而非的情人呢喃,她似乎总是张口就来。视线自她秀丽却未变神色的面上移开,谢晏白薄薄笑了一下,扯唇道:“是吗。”
文渚四平八稳:“当然。”
这句话之后,她就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倒是让谢晏白有些意外。
他以为,按她的习惯,下面应该还会再有那么一两句精致虚伪的捧贺。
微微侧了侧脸,文渚画一般的眉目上是明显的心不在焉。
缓慢抚过那枚素戒,想起她今天的行程,他淡声询问:“杂志社的采访有问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