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谢晏白给出两个选择后,空气好像变得凝固。
谢晏白安静地坐在对面,眸光沉沉,落在她身上时却又好像带了点别的意味。
竟让文渚觉得,自己如被潜伏在冬夜密林中的猛兽注视。
明明并没有发现捕食者的身影,但直觉仍做出反应,让她难以控制地心悸。
而在下一个眨眼的瞬间,那股心悸就无影无踪。
仿佛一切都只是她的过度反应。
不动声色地缓了缓心跳,文渚抬眼。
端坐对面的男人五官如被精心雕琢过,线条凌厉而分明,在写字楼不近人情的冷色光线下,更呈现出一种玉石一样的冷冽质感。
有时候她会错觉,他其实是从哪座峣白山石上碎开的一片雪。
不是不为他话中的内容诧异的,但冷静下来后,她最先问的却是:“原来,就算已经结婚了,也还可以选没结婚的身份吗?”
“……”浓重墨色的眼眸里似有惊愕一闪而过,谢晏白短暂沉默,他还以为,文渚会最先质疑她的身份。
眼里含了点莫名意味,他薄唇微启:“我以为,前者的身份对你来说会更好处理一些。”
声音低哑,恍惚是长风划过夜色,裹着雪的颗粒。
仔细思考着“好处理”代表的意思,文渚的目光突然顿住,眉眼处染上了不确定:“因为未婚妻的联系要比正式的夫妻松散,万一以后有什么……直接宣称订婚取消就行?”
谢晏白颔首,动作时,下颌线条凌厉而清晰:“我对此……并没有所谓。”
“但你,不是向来不喜欢麻烦么。”
他竟是认同了这个猜测。
但说出的内容,反而让文渚有些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清而洞悉一切的瞳孔将面前那个一向精于谋略的男人打量,她昳丽如画的面上浮现出浅而易见的意外。
其实她出于谢晏白的角度来看,“未婚妻”这个选项有些多此一举。
但她没想到,谢晏白将其纳入考虑的原因是她。
微微眯了眯眼,她微笑:“说是这么说,但其实……谢总也不喜欢麻烦吧。”
薄薄扯了下唇,谢晏白的神情无端含着一两分似有似无的,不知对谁的讥嘲:“那要看是什么麻烦了,文小姐。”
“……”沉默地与他对视片刻,对面的人却如一尊无悲喜的佛像,让她从外部得不出任何答案。
忍不住皱了皱眉,文渚无端觉得抗拒。
将注意力转回之前的问题上,她客观分析着:
“其实,如果真的说来,未婚妻这个身份带来的麻烦并不比妻子少太多……”
“所以,与其纠结身份,最重要的是,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语落,她黛色的眉梢挑起,眼底是看穿所有的明晰。
为什么?
这问题简单,却让谢晏白的眼底一瞬漫过更多的幽微晦暗。
修长笔直的双腿交叠,昂贵而剪裁合宜的西装裤腿顺势垂出锋利弧度,谢晏白靠在椅背上,不知想到了什么。
他冷淡漠然的面上划过明显的嗤笑:“因为谢成和陈珍如最近在给我找不痛快。”
联想到他透露出来的信息,文渚迟疑猜测道:“……难道是,要给你……相亲?”
“文小姐聪慧。”
慢条斯理地道了这么一句后,谢晏白抬了下巴,冷然评价道:“他们希望通过这种方式掌控我,天真又愚蠢的想法。”
目光落在文渚身上,他平静,又简明扼要地解释:
“如果是往常那些人或手段,倒也都可以处理干净,只是这次的却有一些麻烦。”
“他们找来了林家。”
“林家正与我手上的一个项目有些合作,如果处理不好,可能会对后面项目的推进埋下隐患。”
“而我也不想再一次次应付他们层出不穷给我带来的小麻烦。”
文渚明白了。
这其实与谢晏白当初找她签协议的原因并无不同。
从协议签订后,谢晏白的无名指上就多了一只戒指,在见面的时刻,她从未见他摘下。
但或许是因为这只戒指代表的人——也就是她,此前从未露过面。
它的象征意义所带来的威慑,在一些人的眼里已经淡了。
上挑的眼尾处涌出一点兴致,文渚戏谑:“嗯……听起来,是我时隔多年又要重操旧业了?”
谢晏白却定定看她半晌。
末了,他语气极淡地纠正她道:“这话错了,文小姐。”
“你一直以来,也是唯一从事着的行业……只有设计。”
极快眨了几下眼睫,文渚点头:“……确实如此。”
谢晏白的眉眼显出漠然,他适时保持了沉默,给予文渚思考利弊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