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德彪买完这么沉甸甸的一块肉,那重量堪比过年四世同堂的规模,所幸天色已晚,没什么人过多在意。不过,他从郑屿年身边路过的时候,身上却传来一阵诡异的气味。
那味道时有时无,闻着异常让人不适。郑屿年常年出入医院,倒是对这拿着红色马夹袋的手产生了一丝可怕的熟悉感。
是血腥味。
加之刘德彪今日忽然的大手笔,很难不让人想入非非。
郑屿年不知为何忽然来了勇气,借着夜色跟在刘德彪身后,漆黑的环境便是最好的伪装。
他和沈艾是一个村的,这次却没有像往常一样走回家的老路,反而舍近求远。康庄大道越走越狭窄的时候,一切怀疑都有了证明的理由。
幽暗封闭的仓库,旁边是废弃的工厂和抛锚的老旧机械,过期机油的味道充斥在空气中,带着一丝腐朽的刺鼻感,任凭谁第一次来到这里,都难免会产生生理上的不适。
郑屿年的每一步都落脚得分外小心,一来是不能出声暴露自己,二来是这地上的钉子实在是太多,如果不小心扎破跑鞋到了肉里,不晓得这破伤风会有多严重。
下一秒,他猛然踩到一个螺丝钉,身体骤然一滑,为了保持平衡只能滑稽地用手指压住地板,像是练瑜伽似的。
也就是在这样一个诙谐的姿势下,郑屿年看清了卷帘门里发生的一切。
里边安了一盏油灯,放了一口锅,除此以外空无一物。电线拉得很乱很杂,什么五花八门的颜色都有,有些塑料封皮还开了胶,用的时候电闪雷鸣的。
灯花呲了两下,把气氛显得更像恐怖片。
刘德彪重重将肉扔在地上,甩手掌柜似的傲慢,他慢慢往前走,把胶布从面前人的嘴上撕开。
女孩冷得发抖,瘦弱的身子蜷成一团,像是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猫。
此刻,她蓬头垢面,衣服也乱乱糟糟,眼睛里盛满眼泪,唯有渗着血的嘴角,还昭示着她不是个没有生命的傀儡。
“我求求你了,放了我吧,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这声音一出,郑屿年的心便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李念。
是李念。
绝对不会有错,刘德彪绑架了李念,并将她折磨得不成人形。
“我呸,你个女娃娃有个屁哦,”刘德彪蔑视一笑,“有什么话和你爹妈去讲,不过只有一句,要是敢暴露老子,你就死定了。”
随即,屋内的刘德彪拨通电话,开口便向对面要十万赎金,否则就撕票。他还将电话递到李念面前,一手拿着手机的同时,一手拿着菜刀正对李念的脖子。
“念念,你还好吗?你在哪啊……爸爸妈妈担心死了!”
母亲胡英兰在对面泣不成声,李念强压住心中的恐惧与不安:“妈妈,我都好,你们别担心我。”
刘德彪见好就收,作势要去摁断通话。
李念却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连分贝都忽然提高了一度。
“对了妈妈,你帮我转告沈艾,别忘了帮我买猪油糖……”
话音未落,“嘟嘟嘟”的声音便回荡在整个仓库中。
刘德彪啐了口痰,似乎是不满李念的多嘴。
不过死到临头还能想起这种吃东西的小事情,也算是她没心眼的表现。如此一来,自己之后的卷款潜逃不就更加易如反掌了吗。
他一下便生火炒起肉来,屋内油烟弥漫,熏得李念睁不开眼,止不住地咳嗽,因为许久没有进食,整个人绵软无力。被捆绑的手脚没了力气,一下子便瘫倒在地上。
也就是这样一瞬间,她望见了门外潜伏的身影。
郑屿年伸出食指竖在嘴前,示意她噤声。
少年眼中的决绝,透着紧张,也异常坚定。
而屋内的刘德彪丝毫没有发现这细微的风吹草动,依旧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面前这口大锅的肉上。
郑屿年早已察觉到,废弃工厂的外头有不少逛悠的混混,他们大多都是刘德彪的眼线,事成之后定有报酬。
出去是难于上青天的事情,今日身上也没有通讯工具,如此一来,似乎以身犯险倒也不失为当下最好的一种选择。
如果说人都是要离开的,那么早晚又何妨。
只是如果能够救出李念,至少她……心里或许会好受许多。
郑屿年想起沈艾,那副生动的模样又活灵活现地浮现在眼前了。
酒足饭饱后,刘德彪很快躺在地上呼呼大睡起来。平静的环境里混杂着男人震耳欲聋的鼾声,李念和郑屿年二人却觉察不出任何趣味。
郑屿年蹑手蹑脚地进了仓库,解开李念手上的绳结。
奔走逃亡的路上,李念因为胆怯和体力不支,几次险些摔倒。郑屿年心中有口大鼓在不断敲打着,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是死是生,只差那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