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是陆……”胡思年话说一半戛然而止,跌坐在椅子里,喃喃道:“陆丰伏诛,没人能作证了。”
胡夫人急得在屋里乱转:“咱家上哪儿再凑五百两银子呀!你说文广这孩子,平时挺老实稳重的,怎么就……”
“你别转了,头晕。”胡思年五指为梳,不断理着头发,“大不了舍下这张老脸,再去求求……”
说到此处,他想起当日一次次吃闭门羹的情形,料定此次不会有更好的结果。万语千言化作一声长叹,咬咬牙出了门。
“胡御史!”
一个黑衣老头从拐角处走出,拱手作揖。
胡思年停下脚步,疑惑道:“您是?”
“您不用认识小的。”黑衣老头躬身回应,“您只需要知道,阿牛身死那天,小的正好在现场。”
“愿闻其详。”
黑衣老头正色道:“请教胡御史,如何能让马跑得快些?”
胡思年不明所以,依旧答道:“抽鞭子。”
“不错,”黑衣老头回道:“但不止抽鞭子,只需要刺痛它,比如火星、热油也可以。令郎就是路过油条摊位时,马受惊狂奔。”
胡思年神色微动。
黑衣老头继续道:“阿牛本来好端端地在路边站着,突然有人把他推到路中间。还有,阿牛得了痨病,命不久矣。”
胡思年微微眯着的眼睛倏忽亮起,“阁下可否为犬子作证?”
没有回应。
胡思年咬咬牙问道:“交换条件呢?”
“继续弹劾威远侯。”
胡思年有点不敢相信,“这么简单?”
黑衣老头微微颔首,“听说前两天,威远侯世子找过阿牛的堂哥们。”
胡思年神色触动,瞬间明白了此次事端的缘由,对着黑衣老头拱手作揖道:“有劳,多谢。”
拐角处一辆马车缓缓离开,马车里有人轻声哄道:“秀秀乖,你爹爹还有事,下回再带你来看爹爹好不好。”
阿牛族人告状第一站是长安县县衙,因为事涉御史中丞之子,长安县尉不敢擅专,将皮球踢给了大理寺,大理寺丞对不通情理的御史中丞也十分抵触,转手把案子推给了京兆府。于是,他们围着长安城来来回回跑了几圈后,见到了京兆尹李云山。
事涉京官之子,舆论惶惶,李云山索性公开审理,堂外里三层外三层挤满了看热闹的人,司徒钊、苏蕙宁、胡思年等人都挤在人群里。
“不是我不给,确实拿不出这么多。”胡文广道:“家父的俸银勉强能够养活一家子。我本来等着参加科考,但是朝廷很久不开恩科了,没有功名就没有俸银,只能靠给人写字画画赚点零碎银子,实在是凑不出五百两。”
堂外嘘声一片,纷纷议论是真是假。
“肃静!”李云山止住众人,问道:“所以你承认,是你纵马踢死了阿牛?”
胡文广再次重复当时的情形,喃喃道:“我没想到马会突然发狂,也没想到阿牛会突然冲出来……”
“大人,你别听他胡说,他这是想赖账!”阿牛堂哥直起身子,脸红脖子粗地争辩。
斜刺里突然传出一个声音:“他没有胡说。小的看见,有人推了阿牛。”
苏蕙宁顺着声音看去,一个黑衣老头挤出人群,信步走到堂前,疑惑道:“张平?”
张平指向阿牛堂哥,笃定道:“那个人就是他!”
“你个臭老头,胡说什么?”阿牛堂哥一骨碌爬起来,想推搡张平,被兵士拦住。
张平从容地跪下禀报:“大人,小的看见,他把阿牛推到了马蹄下。”
“胡说!那是我堂弟,我为啥要推他?”阿牛堂哥一脸不服气,“再说了,谁知道他的马会突然发疯?”
“不是突然发疯,而是路过油条铺时受到惊吓。”张平淡然回道。
李云山略一思索,立即派人去请油条铺老板。
阿牛堂哥仍然不服气,“就算马是受到惊吓发疯,我推阿牛有啥好处?”
“因为有钱拿。”
阿牛堂哥震惊地看一眼张平,假装镇定地收回眼神,“钱?什么钱?你给老子钱?”
“张青会给你钱。”张平面向李云山,“大人,请容小的禀报,小的看见,张青给他一锭银子,让他把人推到马蹄底下,许诺事成之后再给五百两。”
“你、你,你胡说!”阿牛堂哥结结巴巴回道,“你有证据吗?”
苏蕙宁听见人群里爆发出鼎沸的讨论声:
“怪不得他们天天豪赌,一掷千金,原来钱是这么来的。”
“害死阿牛换来的钱,一个铜板也没用到阿牛娘身上,简直作孽呀,要造报应的!”
“呸,简直是畜生!”
议论声越来越大,其中一位壮汉突然瘫坐到地上,淡黄色液体从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