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谁都没有错,只不过不适合成为一家人。希望来世不要再相遇了。”
凌晨三四点,当人们还在睡梦中时,先是沉闷重物坠地的声音,紧接着一声冲破云霄的尖叫打破了黎明前的静寂,再听到连接不断的吵闹声,十几二十分钟后,救护车独特的呜啦呜啦声响起,直至此时,整个小区住户的灯逐渐亮了起来。
“怎么回事?”徐昭从卧室走到客厅,看到儿子徐子洋和儿媳王雯雯趴在大窗户前往外看。
两个人听到问话,你推我,我推你都不愿意先说。
“洋洋,你说。大晚上的外面这是闹什么,橙橙刚刚还惊醒了,我哄了她好一会儿才再睡着了。”
徐子洋见推不过去,有些后怕道:“妈,你刚才听没听到“砰”的一声,是有人跳楼了。”
“什么?谁?谁跳楼了?”
王雯雯正在看业主群里的消息,小声说了一句:“他们说,是11楼的一个小孩,叫安婷云。”
徐昭只觉得天旋地转,只来得及小声说一句:“是安安,作孽啊。”腿一软,就跌坐在地板上。
作为小区里出了名的热心肠,徐昭在小学任教英语退休后,一直在小区居委会帮忙,加上常带着橙橙到小花园里消遣,她对安婷云很熟悉。
安安今年满打满算才12岁,上一年六月份小升初考试前,她和父母吵了一架,躲到小花园里来,当时徐昭正好带着橙橙在玩滑梯,看她很不开心在偷偷擦眼泪,就让橙橙缠着她一起去玩,想替她舒缓一下心情。
哪料到安安的妈妈蒋丹怕女儿出事追了下来,刚好看到她在玩耍,顿时气不打一出来,又吵了起来,“你就不能再忍忍,就在这个节骨眼上,你就非得下来玩?你知道小升初有多重要吗?你知不知道你考不上一个好中学,就意味着你一定考不上高中,到时候50%的分流,你就只能去上一个职业学校,毕业以后要不就是找不到工作,要不就是去工厂,要不就是当苦力挣生活费,你这辈子就完了!”
安婷云不肯在外人面前落泪,红着眼眶争辩:“妈你能不能别说了,我很努力了。我好累,我不是想玩,我就是想下来透一口气。等会儿,我会自己上去接着做试卷的。妈,我求你,别说了行吗?”
“你以为我喜欢说教你对吗?我每天5点半起来给你做早饭,送你去上学,中午怕你吃不好,辞了原来的工作,在家附近找了份工作,就为了给你做顿中午饭,然后又赶回去上班,不是只有你一个人觉得累,我也觉得累,我也想放松,可是没办法。”
他们夫妻两都是新的进城一代,为了车房掏空了老人的钱袋,后续的贷款让他们疲于奔命,好不容易稳定下来要了孩子,没想到新一轮的竞争又开始了,是上公立还是上私立,是放养还是鸡娃,他们压根没得选。“我们没得选,你有得选,你现在再努力一点,就不用再过我们这样的苦日子了,我这都是为了谁,还是不是为了你好吗?!”
徐昭正打算上前安抚安婷云,哪知原本已经安静下来的她听到蒋丹最后这句话,直接就炸了,“什么叫为我好?我不需要你这种‘为我好’!你的‘为我好’就是我什么都得按照你说的做,不然我就是不孝,不然我的快乐就是强颜欢笑,不然我的喜欢就是假装,不然我的厌恶就是叛逆!所以你们大人统统都是对的,我就是错的吗?你们是第一次当父母,但你们也是从小孩过来的,为什么从来没有想过我也是个人,我是个人啊,我们作为生物个体,不管有没有血缘关系,我们在法律上的权利和义务是平等的,平等的,你明白吗?”
“你说这话有没有良心?凭什么你现在长大了,说脱离就要脱离这层血缘关系?我们生你养你,我们甚至不求回报,只是想让你吸取我们曾经的人生教训,少走一些我们曾经走过的弯路,这是罪大恶极吗?我们辛辛苦苦付出这么多,就是为了让你在这里忤逆我们吗?你自己仔细想想,我说的哪条不对,让你好好学习,让你争气往上走,让你以后不再过苦日子,这里面哪一条是我们说错了?”
“你们没错,错的是我。是我投错胎了,是我无论做什么,怎么做都不能符合你们的高要求,高标准。我学习不好,我成绩不高,我就不是你们的女儿了吗?你们之所以爱我喜欢我,都是建立在我要听你们话,什么都按照你们说的去做的基础之上吧?你知道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吗?你有问过我真正喜欢什么吗?是不是非要把这条命还给你们,才可以允许我做回我自己,这就是你想要的回报吗?我明白了,你们只是想要一个听话的傀儡,你不是需要一个的女儿,你甚至不是需要一个人,那你们生我干什么,直接养条狗不就好了!”
来不及阻挡,蒋丹当着徐昭的面打了安婷云一巴掌,她哭着跑了。
徐昭一直牵挂这件事,再次见面,小升初考试已经结束了,安安的成绩还算理想,上了一个还不错的初中,可是她显得更不快乐了,她们在小花园再一次见面的时候,安安对徐昭说了一句迄今都令她印象十分深刻的话,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