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的是,王道士今早就下山买补给去了。
自从女儿跳河自杀后,他就不再给任何人卜卦算命。过了一年多,老婆也因为伤心过度去世了,他也没了生的乐趣。只是他们这一脉传下来,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不能自杀,皆因当初大师伯最厌恶逃避现实放弃生命的人,所以他只能用尽最后的法力,在埋藏她们母女的山上施下阵术,日夜做守墓人赎罪,就等着哪天有个三长两短,就随她们而去,一家团聚。
他手里拎着一兜土豆和一袋大米,碰上了还在村口溜达的大爷。
大爷看见王道士还挺高兴,他心里清楚王道士并不是真疯,只是不想再理人,就上前搭腔:“王道士,你下山了啊,看没看见一个小伙子找你,从晋城来的。”
王道士只是摇头,不搭话。
大爷见他还要往村里走,猜想他这是要回家瞧瞧,又告诉他一件大事,“你要不去傅老头家看看,我刚听说了,他前儿媳妇来报丧,傅小子出事,没了。”
“谁?”他已经很久没开口,声音嘶哑。
“傅钊和啊,当年他去上大学前你还给批命,给他写了一个平安符的那个傅钊和。”
他良久没有动静,不知是没反应过来还是不想理人,大爷等了一阵,王道士终于左拐朝着傅家走去了。
侯雅湘一大早就到了傅家,直到踏进这个小院的门口,她才确定那个夜半来电是真的,而不是自己的一场恶梦。她记得自己挂断通话后,又迷迷糊糊通知了傅钊和的现任妻子,对方接到消息后一直哭泣,反复追问她怎么办,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侯雅湘让她派车去接傅钊和远在小山村居住的父母,她却说,从来没去过,根本不认识路。
侯雅湘没有办法,只能让她带着孩子赶去殡仪馆,自己来接人。一路上她好几次停下车,她反复质问自己,傅钊和真的死了吗?为什么这么突然?自己这是在哪?她的思绪几度混乱,产生了时空上的错位感和空间上的失重感。
终于来到这里,天还没亮,她没有勇气敲门,就一直在门外站着,直到早起的傅金生看到她。
当年他们俩离婚的事情,差点导致老两口不想认傅钊和,还是侯雅湘叮嘱儿子每年都来陪伴,才算缓和了僵持的关系。老两口一直对侯雅湘很好,迄今也只认这么一个儿媳妇,到后来傅钊和二婚,他们干脆就没让新妇进村拜祖宗。
算起来傅金生已经记不清有几年没见过侯雅湘了,大孙子稍小的时候,儿子还会派人送过来,等他稍微长大,自己能独自出门坐车了,就让他自己一个人来,侯雅湘没再出现过,要给带什么东西也是托付给儿子转交。
看到侯雅湘的时候,傅金生的心就咯噔一声,喊来了老伴儿于瑛,然后才开口问:“雅湘,是不是有什么事?”
侯雅湘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她感觉自己的脸部肌肉不受控制地轻颤,语言破碎,一字一顿:“傅钊和,他,他遇上泥石流塌方,去世了。”
于瑛一个踉跄往后倒去,她飞快上前扶住:“妈,妈,你怎么样,有没有事?”她看于瑛脸色发白,胸口剧烈起伏,忙扶着她到床上躺下,转头对傅金生说:“爸,这话本不应该我来说,但是现在要紧的是你得通知大姐一家,然后我开车送你们去那边殡仪馆,将傅钊和带回家。后续还有很多事要办,你们也要拿个主意,我不懂这些丧葬礼仪。他以前和我说过,说以后死了想藏回家里,这方土地养育了他,他不愿意待在城市密密麻麻的公墓里。”
王道士就在这个时候进的院门。傅钊和静静站在角落里,看着房间内的父母和前妻。王道士逐步靠近他所在的位置,淡淡地说了一句:“生死皆有命,富贵全在天。不要留恋,走吧。”他说罢,望向那虚空处,摇了摇头,又走了。
侯雅湘听到有说话声,走出来只看到他的背影,回去问傅金生:“好像是王道士,他怎么穿得破破烂烂的,像个乞丐。”她记得当年结婚时,王道士还是一个声望颇高的得道之人。她之所以对他印象深刻,是因为敬酒时发现道士可以不戒荤腥烟酒,同时还已经结婚生女。
傅金生叹了一口气:“两年多前,他同人喝醉了,被人一激,说是只听闻过他的厉害,却从来没有亲眼见识过他的法术,莫不都是浪得虚名,全靠吹嘘。他当时就说,那就让在场人都开开眼界,他们这一派传下来的弟子全是有真本事的。于是画符念咒,让第一个出现在村口的人当着大伙儿的面跳舞。有人就架秧子,说只跳舞有什么好看的,要跳脱衣舞才能显出他的厉害来。他当时已经喝醉,又被起哄下不来台,就答应了。谁知,天意弄人,那天傍晚第一个出现村口的人,偏偏是他已经订了婚准备要办喜事的女儿,她本该不是第一个,就因为听人说她爸爸喝醉了,她就跑着回来想叫他早点回家。”
“他女儿脸皮薄,平常和陌生人说话都要脸红的小姑娘,发生这种事,自己受不了,第二天晚上,三更半夜就去投河了。”于瑛也叹了一口气:“王道士的老婆春华,每天眼眶都是红的,她人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