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老和尚身影已不见时,那伞倏地挣脱在地。
她直直地盯着红伞,看见伞面开始生出纹路,脑海中回想起这一连串的怪事,还有刚刚老和尚的眼神,即便他转变得很快,她还是看见了,但她根本说不清那种眼神,更不知缘由。
饶是再理性,经历这说出去也无人信的怪事也难以保持镇静啊。她心里开始打颤,只想喊那老和尚回来,可是待她再转头时,那寺庙大门已紧闭,哪是她喊得动的了。
“喂”一个很是清明空灵的男子声音传到她耳朵里,她此时真正的被吓到了!
她跌坐在沙里,转头看一圈,四下无人!那刚刚那声音是什么?
“喂”又来了!
老和尚说了,要心定,要心定,更何况我现在在寺庙门前,妖魔鬼怪谁敢来啊!她壮了壮胆,“你......是谁?”
话说的又慢又抖。
那声音笑了起来,像是捡了个笑话一般,听上去便让人知道声音主人很开心。就是这笑声,逐步放松了她的紧张害怕,她听见那声音好像出自那伞。
“笨丫头,说话都不利索。”伞的声音还怪好听的,只是说话难听!
“你......”
“你什么你,你本来就笨啊,大字不识,还说不来流利话,还迟钝!啧啧啧”
她知道她说话慢,所以都尽量少开口说话了,这几日遇到的人都极有耐心的等着她说完,就只有这把伞!不仅抢话,还恶毒地将她的短处一一剥开!
不就是一把成了精的伞而已,它能怎样!这世间,地大物博,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没有啊!纵使她什么都不知道,可是她知道她是人,那只是伞,一把伞无论如何也是斗不过人的,力量悬殊!
于是,她气哼一声,站起身拍拍灰,抱起那柄刀走到伞边,用脚尖将沙子踢到它身上,噼噼剥剥地声音瞬时响起,尔后便径直朝着来路回去。
“喂,笨丫头!喂!笨丫头!你这个臭丫头,死丫头,坏丫头,居然敢用沙埋我,滚回来,还想舍弃我?呵,好啊,你是不知道我是谁,我”伞的嘴确实利索。
“你是谁?”她也学会了抢话,快速说出这句话后,她心下一惊。
伞被突然她突然噎了一句,倒是意料之外,愣神片刻后,复又道:“你这种身份,不配知道我是谁。”
那就不配呗。她继续走,身后的伞还在骂骂咧咧。
走出去一段路,她停住,跑了回来,将它捡了起来。
“哼,我就知道,世人都知道本......我有多厉害。”这伞,不仅嘴毒,还自恋,她毫不掩饰地朝着它白了一眼。
“我不知道。但是,你,只是,一把伞。”和一把伞计较,有失她身为人的风度,更何况,会说话的伞诶!万一今后有什么大用处,即便没有,实在走投无路时指不定还是能卖几个铜板的吧。
去时路只她一人,安静孤单;回时路一人一伞,热闹聒噪。
她一路没有再说话,只听着那伞絮絮叨叨说些无关痛痒的话,这种感觉有些新奇,如果它说的话不那么难听就更好了。
“你的衣服也太难看了吧”
“你白得像从未晒过太阳,莫不是一个死人,才从棺材里爬出来的?”
“笨丫头,你想不想知道我是谁?”
......
直到快到城门口时,她顿时停住脚步,侧过头悄声说了句,“要进城了,你别再,说话。”
“嘁”不屑但是听话。
——
敦煌城。
城中的熙熙攘攘和城外的荒凉形成了鲜明对比,而那固若金汤的城墙,便是最好的屏障,隔绝了漫天黄沙和寂寥,护卫百姓安虞。
敦煌是交通要塞,承担着西行东往,北上南下畅通无阻的重要作用。所以她能在城中看见服侍各异、肤色各异的人并不奇怪,人们对背着长长包袱的姑娘更不觉得奇怪。
“小姑娘皮肤好的咧,来看看我的胭脂呀,秦淮边的胭脂咧,会让侬白里透红,美得很。”热情的女摊主见过各样的美丽女子,但是像她这样的倒是少见,更是卖力地甩着奇奇怪怪的口音吆喝。
乍眼一看,是一个玲珑剔透的小小姑娘;再看一眼,便会被她那股淡漠自然的气质吸引,好奇这小小姑娘竟有这般超脱气质;看第三眼,会发现,这姑娘长得太好看,肤甚瓷白,眉似春柳,眼如墨玉,一颦一簇都带足了韵味。
她猝不及防被妇人拉了一把,朝着一边一个踉跄,险些没站稳,身后的伞顺势动了一下打在她肩头。她轻微皱眉,伸手将包袱扶正。
妇人有些不好意思道歉。
刚刚她见小姑娘被人挤撞都未有颤动,还觉得这小姑娘看起来瘦瘦小小的有些分量,于是用了重力,却出乎预料一拽就要倒,直到看见她拉包袱的动作,她才明白,啊,原来是姑娘背着重物呢,难怪难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