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就流产这件事来说,秦天还没从心里接受她怀孕这件事时就发生了。那时秦天一行人搬来储秀宫已有七八日了,这七八日中秦天一次都没见过皇上,那日午后她午休起来,准备起身去院子里活动活动,突然感觉下身黏黏糊糊,因腹中有龙胎她不敢大意,去净房检查了下发现已然出血。便急忙呼喊朝云姑姑进来,朝云姑姑进来看了下状况心下已了然,一面遣了小舟子去太医院召负责秦贵人这一胎的刘太医,一面遣了绿衣去坤宁宫报讯,自己扶了秦天躺下,问了她前后情况。朝云姑姑心里也纳闷,秦贵人自搬来储秀宫便得了皇上旨意,道她需修习宫中妃嫔各类课业,着朝云姑姑一一教导,不必前去坤宁宫晨昏定省,也不可和宫中宫人太过来往。朝云姑姑心里明白这是皇上在保护秦贵人,怕宫中人多口杂,冲撞了她,故而领了旨,从尚仪局搬来一堆书,就关了宫门谢客了。每日吃食也是非常谨慎,断不会有误,宫内物件都是朝云姑姑亲自过手,又请了太医和刘公公来监工,都说于孕妇无碍。朝云在宫中多年,见惯了宫内残害子嗣胎儿的肮脏手段,故而若说这是巧合,她断然不信,只是如今没个头绪,先报了皇后,之后再慢慢察看。
如今更让朝云姑姑担心的是秦贵人,她虽出身官宦,又生逢巨变,后入宫三四年,但这位主子天生就不是工于心计的人,在宫内这几年怕也只是学会了谨慎,别的手段怕是都没有,只是不知她这会遭遇此事,还能不能稳得住,又转念想,自己这会已然做好最坏的打算了,但也只是稍微有点出血而已,胎儿究竟怎样,还得等太医来再作定论。朝云拿了水给秦天喝,又说了一点安慰她的话,叫她不要担心,她瞧着,秦天似乎也并没有过分悲戚,心里略略安心下来。
刘太医是随着皇后一起来的,搭完脉便向皇后回话:“秦贵人体寒,本就不易孕育胎儿,头几个月月份小,胎儿状况很难诊断,如今有流产先兆,臣先开个保胎的方子吃着,能不能保住还很难说。”皇后挥手让他开药方,对跪在跟前的朝云、绿衣等一一询问,正问着小舟子,忽听到皇上驾到,便又起身接驾去了。皇上一进门,就看见躺在床上脸色微黄的秦天,心道也不过七八日不见,好似就憔悴了一些。他一言不发就坐在了秦天的床头,看着皇后问:“怎么回事?”皇后立在他身侧右手边,将刚才问来的情况大致缕了一遍。又叫了刘太医进来仔细询问了秦天和胎儿的具体情况,心下已了然,这个孩子,怕是保不住了。
皇上转过头看秦天,她似乎有点迷糊,不知道是被吓呆了还是没反应过来,总是脸上没什么表情,既没有气愤也没有悲伤。皇后的目光在皇上和秦天之间来回扫了一圈,看着皇上欲言又止,便知他有话对秦天说,就去外间盘问料理去了,留她二人在内间。皇上心里也难过,秦天于他,真情到底有多少他心里还是有感觉的,有时候她就在他身边,来储秀宫之前,她甚至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待在离他丈余的地方,但他总是感觉她离自己很远,随时都会消失。后来有了这个孩子,虽说她要离开乾清宫住在离他稍远的地方,但他终于感到他们之间有了真切的联系,他们会有血脉相连的骨肉,日子长长,她的心终归会有落地生根的一天。可如今这个孩子又将没有了,他一时,竟不知怎么劝解她,斟酌了一会,开口道:“刘太医圣手,我们的孩子,会没事的。”听见皇上说话,秦天将目光从帐顶收回来,微微一笑说:“奴婢没事,皇上不用担心。”皇上子嗣并不多,想来他心里也不痛快,便出声安慰他:“皇上也别难过,子嗣讲究缘分。”皇上见她想得开,一时却也有点失落,过往嫔妃流产时,哪个不是伤心欲绝,她也不过呆呆愣愣,反倒安慰起了自己。两人相顾无言,皇上便替她掖了掖被角,嘱咐她好好休息,往皇后和刘太医所处的外间走去,嘱咐他们好好照料,便回了乾清宫。
秦天心里知道这个孩子和自己无缘,只是不料当天夜里就开始腹痛,因是深夜,她嘱咐朝云姑姑天亮再去禀皇后,因月份小,流血并不多,秦天在一堆血水中隐约看见了半截小拇指的白色物体,想着那大约是和她无缘的孩子,当下不再看,翻身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