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的天空总是灰黑色的,但却并不是因为阴云遮蔽,而是因为黑烟笼罩,还下着细密的酸雨,大抵都是旁边那个钢林工业区上空排污吹过来的。
弥尔丝熟练地带上过滤口罩,罩上校服宽大的兜帽,只露出一双黑黝黝的眼睛,朝着666号慢悠悠走去。
街道是脏乱恶臭的,流浪者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跟朋友交谈,以隐匿的眼光在过路人身上逡巡,谈笑间露出早已被人打了百八十遍漏风的黑黄牙齿。
一路上被人吹了无数声流氓口哨,弥尔丝嘴角抽了抽,忍住发痒的手,腹诽不断。
……这群人怎么跟脑子被锤失忆了一样,还是说抽烟抽得神志不清了,昨天才刚被揍过一顿,今天就又不认识她了。
找到平平无奇的666号楼,踢开吱呀作响的生锈铁门,走上四楼的期间,还能看到一些腰椎佝偻的年轻人在楼道里随意喷漆图画,宣扬着他们自以为潮流澎湃的仿生人朋克文化。
墙上的标语和小广告横横竖竖分别写着:
【血肉苦弱,机械飞升】
【梦在远方,诗在朋克!店名:伦福里街道306号朋克刺青总店】
【回收旧手臂、旧大腿、旧眼睛、旧皮肤!高价上门回收!送半价修理套餐!联系电话:03x-xxxxx】
“哟,弥尔丝,你今天怎么居然逃课了?”
噗呲一声,什么东西突然朝弥尔丝脸上喷了一下。
旁边转角忽的冒出一个人头,把手里的喷漆罐摇了摇,露出面罩下半张金属机械嵌合的脸,仔细一看才发现是画上去的。
弥尔丝脚步停下,皱眉,挥了挥眼前的红色漆粉:“没逃课。都说了别再往我面罩上喷漆了,好不容易刚洗干净,等会米林就来找你麻烦。”
说话的人立马把喷漆罐背在身后,摘下兜帽,露出隐藏在金属机械妆容下的大白牙,动作拘谨地道歉:“sorry啦,下次一定改。”
这时能勉强看出来,这个男孩其实年纪并不大,似乎只有十二三岁,稚嫩得很。
弥尔丝接着上楼,刚敲门,就听转角楼下的那个人探出半个身子,又对她喊着什么。
“诶对了,弥尔丝!”
“……”弥尔丝瞥向他,“有事快说。”
他眼神亮晶晶的:“我听说你们学校好像死了个人诶,还是在教室睡死的,是真事吗?”
“没想到你们消息还传的挺快啊。”弥尔丝微愣,刚想立马打住这个话题,防止被米林听到,下一秒屋内的米林就开了门。
红棕色中短发,利落地扎在脑后,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三十八岁的模样,气质温沉而文静,比弥尔丝足足高了半个头——已知弥尔丝都已经有一米七了。
“死人了?”
米林双手环抱,黑瞳微闪,疑惑问道。
弥尔丝嘴角僵硬,推搡着米林进屋,想到这个话题必然是避免不了的了。
“米林,咱们进去说进去说,我跟你好好解释一下。”
米林被推进屋内,若有所思地瞥了她两眼。
米林从不让弥尔丝叫她妈,这让弥尔丝从小就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她亲生的——毕竟在这种地方,随地捡到大小孩是很正常的。
但当六岁的弥尔丝某一次好不容易鼓起勇气问出口的时候,米林的回答,是一片静默,再加上一种诡异的表情,最后以“你觉得呢”作结,差点让年幼的弥尔丝没绷住。
但很快,年仅六岁的弥尔丝便想通了:管他是不是亲生的,只要米林对她好就是她亲妈。
除了这一件困惑了弥尔丝许久的事之外,还有另一件刻在她骨子里让她终生忘不掉的事——因为晕血,米林从不让她接触血液——任何血液,包括拍死那些正在吸她血的可恶的蚊子。
而有血的地方一般就有案子,死了人的案子当然也不例外,这就是弥尔丝为什么害怕在米林面前提起学校里发生的事——免不了米林的一顿唠叨。
“今天卖出去了几株花呀?”弥尔丝若无其事地跟米林聊着家常,想缓和一下接下来的气氛。
可米林完全不准备搭她的话。
米林把插在腰后巨大的修枝剪刀放在桌上,拍了拍手上的土灰,坐在沙发上,看向弥尔丝:“你可别告诉我,你现在这个时间点回来,就是因为那个死了人的事。”
弥尔丝见转移话题不成,就凑上前,把怀里揣着的零件全倒在桌上,然后黏糊糊地凑着坐到米林身边,小声回答:“……没错,而且就在我们教室,刚好就在我座位后面。”
米林微微蹙眉,上下摸了摸弥尔丝,替她摘掉面罩,温声问道:“没有血?”
弥尔丝摇头:“没有,那个人死的很奇怪,直接啪的一声就倒地死了。”
米林微怔,下意识问道:“有多奇怪?”
弥尔丝目移,回忆道:“变得软趴趴的,贴在地上 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