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真君殿,哪吒先去了一趟司命星君那儿,待回到云楼宫时,按照仙界的时辰来算,已过亥时,只不过九重天为天道皇权的象征,数百年来皆亮如白昼。
但素知夫人依旧保持着在凡间时的习惯,到点了就会掌灯。
哪吒推门而入,房内下了帘子,纱灯里溢散出微弱的光亮,仿若翩飞的萤火虫。
方才去司命星君那儿,是想借轩辕镜来查探梓菱被封-锁的记忆,可仍旧一无所获。
据司命星君所言,这段记忆是被法力强制抹去的,非自然封-锁。
所以,他与她之间的过往真就如此不堪,连残存于镜中的资格都没有么?
哪吒静立房中,耳畔的沉寂如他内心一般荒芜。
苦苦找寻了五百年,不承想,真到重逢时,竟是连与她面对面的勇气都没有。
在回忆里沉-沦许久,直到房外响起叩门声,他才有所动作。
素知夫人端了茶水来,本是有些话想问,可看着儿子这副失神的模样,她便知晓自己想得没错了。
“你父王醉了,早就歇下了。”素知夫人斟了一杯茶,递给哪吒。
若不是如此,想必李靖比她更坐不住,月姝回来了,那他儿子与邝碧仙子的婚事就更加没戏了。
这回依旧是沙棠茶,哪吒已经记住这个味道了,他盘腿坐在蒲团上,抿着茶,沉默不语。
“月姝比五百年前更漂亮了,那会子她不爱打扮,穿的都是最素净的衣裳,”素知夫人抬头看向房门外,说着,面颊上不自觉染上笑意,“真没想到,她竟然就是蓬莱的女君。”
素知夫人的眼神悠远深长,良久,她起身道:“好了,娘不打扰你了,你也早些休息吧。”
门扉再度掩上,空旷的视野里有光影在流转,哪吒阖眸深吸了满鼻沙棠的芳香,想起梓菱是最喜爱这种果子的。
他将杯壁抵在唇面,嘴角勾起一抹弧度,自言自语道:“沙棠,跟你一样,让人觉得很舒服。”
翌日一早,东岳泰山紫金宫。
黄天化昨夜里还赶了个场子,喝到酩酊大醉,凌晨时分才回宫。
此刻尚在同周公下棋之际,属下钟英忙不迭跑了进来,将他唤醒道:“公子,三太子来了。”
这仨人从不在对方府中将自个儿当外人,黄天化一双醉眼还未睁明白,只见珠帘外已闪进一道暗红色的身影。
他侧卧在榻,撑头看向对方,满是被扰了清梦的无奈:“这大早上的,你又发的哪门子疯啊?”
“帮我。”那人双臂抱怀,近乎惜字如金。
黄天化翻了个白眼,烦躁道:“说人话!”
哪吒挑了挑眉,凑到他跟前儿将自个人思索了一宿的谋划和盘托出。
得知他仍旧想追回梓菱,黄天化只觉一个头两个大:“昨儿劝了你一晚上,合着你是一句话也没听进去啊?”
哪吒负手在后,认真道:“忘了便忘了,我与她重新认识,重新开始,为何不可?”
“你有没有想过,你爱的只是那个凡人女子苏月姝,”黄天化眉宇不由拧起,“可她已经不是月姝了,若是她有一天恢复记忆,她会怎么看你?”
怎么看他?
大抵会认为他是个趋炎附势之人吧,他在凡间时抛弃了她,却又想得到身为女君的她。
可纵使如此,那又如何呢?
“她怎么想不重要,是我亏欠了她,哪怕仅是给我一个补偿她的机会,也好。”
见对方的神色比上阵杀敌时更加坚毅,想必是当真下定了决心,黄天化坐在床沿愁眉苦脸了半晌,终究还是答应蹚这趟浑水。
他叹了口气,道:“行,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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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莱仙岛,水流潺潺,汤池四周氤氲着纯白的雾气,这雾乃地心灵力所生,有养颜之效。
因蓬莱皆为女子,仙子们平日里得了空,惯爱来这水中嬉闹,柔煦春风荡起涟漪,只见一道道婀娜的身影穿行于白雾间若隐若现。
右护-法云苒也是位上了年纪的金仙了,不似年少时那般好动,只趴在汤池一侧把-玩凝水术。
水珠在她纤细的指-尖连成长串,跟随她的指令向空中飞旋,她正屏气凝神意欲突破新高度之际,耳畔忽地传来一道沉沉的落水声。
云苒轻皱了下黛眉,那凝结的水珠也瞬间迸溅成花。
浓浓的白雾后方,一名小仙子惊愕道:“莫不是有小兽跌进汤池了?”
蓬莱仙岛掌三界花草鸟兽之生息,岛上不仅有奇珍异兽,也有未开灵智的凡间兽类,前者生来便归属于仙界,而后者是否能成精就得靠天时地利人和了。
汤池是仙子们沐浴之所,哪怕是雨水也不得让其落入一滴,故此,眼下,她们只要一想到周身汩汩流逝的泉水被外物沾染过,浑身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哪怕瞧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