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林林小姐承诺她会帮忙,元小瑕向她表示了诚恳的谢意,然而汪林林面目冷淡。
栾家成仿佛和汪林林在完成了一场力量上的角逐,他看上去完全不担心栾嘉树——他看上去完全无动于衷。
而整个世界,沉浸在无妄的悲伤中的仿佛只有顾英女士一个人。
可是元小瑕又觉得她的悲伤虚浮地飘离在半空中,有着一种空泛的虚伪。
如果……元小瑕想,如果她真的如此悲伤的话,她为什么——哪怕只是指责栾家成——她一句话也没有。
正因为元小瑕经历过父母的偏心,由此她了然于父母亦或是长辈的爱意,它们向来有轻有重、有所偏颇。
栾嘉树是一个……由来不曾有人偏爱过他的人。
*
这一个季度的雨水仿佛即将倾泻完毕,夏末的热度也收缩在那一天的黄昏,临近午夜时分的街头,世界倒转在碎裂的水潭,梧桐树停止了摇摆,一切随着雨声的停止而停滞。
元小瑕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声。
那其实是脑子混沌的一段记忆。
由此要说明,汪林林的确足够了解栾家成,由此也的确一并了解栾嘉树,正如那一年她走上二十八层楼的楼顶并非是一个意外一样,她足够了解这一对兄弟那一点心结。
——而当下里,栾家成的过份沉默让汪林林窥探到了答案。
而元小瑕忽然开口说了一个地址,她看向汪林林并:“请问,你知道这个地方吗?”
目光对视,她们的答案在此刻相逢碰撞,聚拢成最终的真相和目的地。
汪林林轻轻地呵了一声。
她说:“一点也不意外,一点也……哈,栾家人都是这么的,有始有终。”
元小瑕抿紧了唇。
雨水停止,世界倒映,车轮碾过水潭,梧桐树叶簌簌。
那其实是她那一天最后能够清晰记起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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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小瑕的确记不清她在昏暗的那一间房间里看到的栾嘉树具体是什么模样了。
她努力地试图回想,得到的却也不过是模糊的一整片的马赛克。
心理医生说她这是应激反应,元小瑕摸摸鼻子,并不愿意承认。
只是后来偶尔在梦里也会闻到带着铁锈味道的鲜血气息混合着尘埃一起化成倾盆大雨冲刷过她的灵魂和身体,又最后在那一片汪洋血海上开出洁白芬芳的花枝。
她采了那一朵花,路过一扇锈迹斑斑的大门,她停留半晌,最终拿着那朵花推门进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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栾嘉树的割了自己三刀,有深有浅,最终凝结成丑陋不堪的痕迹攀爬在他那一只漂亮的手腕上。
他说:“一开始的时候,想流慢一点,因为我想看完电影。”
他说:“还好,也不太疼。”
他说:“最后一刀用了点力气。”
汪林林拎着水果篮子来探望同时嘲笑他:“这种死法过于浪漫了。”
栾嘉树神情认真地询问她:“真的吗?”
汪林林噎了半晌,对他说:“表白还是选用正常人能懂的方式比较好。”
栾嘉树笑了一下,他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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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违的日光坠进病房,拖曳出浅金色的长长的裙摆,元小瑕捧了一束白色的茶花,她推门进入的时候惊动了那一地碎金。
栾嘉树似醒非醒,整个人单薄地仿佛一片灵魂,他孤零零地嵌在病床上,胸膛几乎看不清起伏。
元小瑕细心地插好花束,然后安静且耐心地坐到病床旁的软椅上,她静静的望向病床上的这个男人。
栾嘉树好像醒了过来又好像没有。
元小瑕又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
她忽然说:“刚刚认识的时候,你对我说,不必因为年长而理所当然对人宽容,那现在这个情况下,如果我不对你宽容一点,我应该要用怎么样的心情和情绪来面对你呢。”
元小瑕的语气里带着些许不解的疑惑:“你甚至连一句敷衍的谎言都没有留给我,栾嘉树,你是存心的,对不对?”
栾嘉树没有回应。
他的眼睛半开半合,神志躲在晦暗深沉的小巷尽头,他窥视着那一个月光下的少女,此时此刻,那一个少女正坐在他的床边,胸扣坠挂着他的心脏。
元小瑕轻轻问他:“而且,你死前还要偷偷看我的电影,栾嘉树,你说你奇不奇怪?如果你真的舍不得我。”
要如何回答这些责问?
栾嘉树选择闭上眼睛。
元小瑕的目光落到男人的手上,她看了一眼,又缓缓地移动到他的脸,她看到了他颤抖的睫羽,看上去心虚的简直恨不得躲到被子里。
元小瑕于是说:“你恐怕从来没有设想过这种状态——但是栾嘉树,我需要对你说明情况,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