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没意思了。
男人找来一张凳子坐在了边上,用视线探究着摩根,企图从她的身上再发现一些不同寻常,视线最终落在了阖起的双眼,漂亮的形状自然是不用说的,睫毛也又长又密落,下一片阴翳。
他冷不丁开口,“他们说你把恶魔封印在了自己的眼睛里。”
摩根确实如他所愿的那样睁开了眼睛。
放弃了掩藏的瞳孔是全黑的,但不同于被恶魔附体所描述的那样满溢着沥青油墨,只有粼粼的水光和不见底的幽深,就好像没有尽头一般,视网膜后一切的距离都模糊到难以测算,触不到的地方仿佛有什么在吱哇呢喃。
曾有人把它的降临称作让人绝望的噩梦,期初听到这个形容的男人对此完全不屑一顾,就像英国人一向热衷的都市传说那样离奇又夸张,但怎么都不如自己亲眼见一下。
男人一阵翻箱倒柜后取出了开脸器,有用没用的器械像刑具一样在床边摆开,恶意昭然若揭。
“会有一点点疼哦,这种感觉你也会喜欢吗?”
他愉悦地戴上手套,回过身愕然发现床上已经空无一物,锁链落在地上却一点儿声响都没有发出,连尴尬的时间都没留给他,破空而来手杖如刀剑般在他耳边挥落,他侧身躲过。
“脾气还挺大,但差一点点哦。”
又是一次手杖的挥动,这次险些凿穿他的脑壳。
他嬉笑夸奖,“我有听说过你的剑术不错。”
摩根高高抬起握着手杖尖端的手臂挥刀欲下,她的表情表明了这不是玩闹,垂落眼帘的双眼已经锁定了他的脑袋,就在男人强行挣脱锁定偏头躲闪的刹那,耳边被凿穿的木屑飞溅,弹起的钉刺划破他的脸,血液霎时飞溅。
“别白费力气,我说——”
话音未落,他满不在乎地抬手想抹去血迹,笑容却在他的脸上一点点退去,躲避的动作也从灵活变得逐渐迟缓僵硬,脱离控制。
摩根的目标根本不是男人,杀死眼前的躯壳的意义不大,手杖的每一次落下都直达他所驾驭的魔术本身,如提线木偶般连接着身体的无形丝线一片又一片地被切断,直到触及他的回路本身。
她轻巧地再一次挥落——
男人瞪大了双眼,竭力向后倒去险险避开,才免于意识被从这句身体上彻底驱逐,但他的回路不知何时已经出现了断裂,仅有的魔力供给再也无法再维持正常的活动,压碎了角落里枯槁的人体都无暇顾及。
借着尚能活动的口舌,男人真诚表示:“我觉得我们还可以聊聊。”
“你已经没用了。”
不是威胁,而是宣告,要么变得有用,要么就凄惨地死去。
“也许还有一点儿。”
他晃了晃还能活动的胳膊,但以目前的活动支配度还够不着自己的口袋,而摩根就看着他像个蠢货一样努力了好一会儿,却徒劳无功。
他苦涩地清了清嗓子,向着摩根伸出手求助:“尊老爱幼一下不行吗?”
很难界定他到底属于其中的哪一类,但绝不属于需要关怀的对象,摩根向后退开了两步,手杖所化的长剑对准了他的脑袋要把他一劈两半,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她讨厌肢体接触。
男人的的面孔僵了僵,继续挣扎摸索但动作比之前利索了一些,最后掏出一个小线头,如释重负地露出了得逞笑容,整具身形像是漏气一样迅速萎靡,黑影从他的体内冲出,当着摩根的面,横冲直撞地破开房门逃之夭夭。
这不是什么大问题。
“锁——”
断裂的魔术回路在摩根的肌肤表面浮现,回路的排斥反应让她皱起了眉,无论过去多久她都没能彻底驯服这些失去主人的东西,索幸这个术式需要的魔力并不多,以她为核心的魔术牢笼转瞬间构筑完成,现在这就是个密闭空间里的捉迷藏游戏而已,她有足够的时间来探索这栋建筑。
走出房间就是一条布满镜子的走廊,无论是天花板还是脚下,以及触手可及墙壁都被镜面所覆盖,透明丝线于镜子中如蛛网一般相互牵连,在镜子的折射下织得密不透风。
每一面镜子里都装着一个她,一丝不苟地穿在深色的套裙里,扣子严谨一直扣到最上的领口,只露出下颚以上的部分,常年缺乏锻炼与光照的脸,唇亦是缺乏血色的透明,眼眶因为困倦而凹陷,看上去像个游荡在人间的鬼影,但值得一提的是,她骨相漂亮的面孔让她比起寻常的鬼魂更能勾魂索命。
这个联想让摩根不适地挪开了视线。
一个幻觉而已,但对方真的很清楚摩根讨厌什么。
她的指关节轻扣镜面,镜子无声地飘落成屑最后消失,只留下朴实无华的走廊本身,以及被困锁在尽头无处可逃的魂灵使魔,后者正在竭尽全力撞击着最近的一扇玻璃,玻璃已经碎了但魔术构建的牢笼纹丝不动。
失去了操纵的躯体它已经无法再用谈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