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州南郡,千金楼。
店小二拿着一把扫帚,低头站在门口有一下没一下扫着地,扬起的灰尘呛得他打了个喷嚏。
“哈欠!”
“新来的?”
一道淡淡的声音突然出现,一个陌生的女子正看着他。
“下次扫前,洒点水在地上。”
说完,她笔直走进去。
“客,客官!”
掌柜拨弄算盘的手一顿,听见这一喊声朝门口看过去。
女子一身劲装衬得身形优美,头上束着高高的银丝带荡在肩后,腰间缠着把剑,任谁看了都知道是个女侠。
“掌柜的,西北的房可还有人?”
女子掏出了一个东西,他定睛一看正是千金楼独有的招财猫挂饰。
掌柜连忙正色,做出引路的手势,“贵客楼上请。”
两人走到一间偏僻的房门前,掌柜停下示意,“大人,乾字房到了。”
“嗯。”
掌柜弯腰作揖,转身离开。
关好门,江月宜背手缓步走到书桌前,落坐在太师椅上翻阅起摆放的文书,手指有节奏地轻点着桌面。
鸦青色的身影无声靠近,在距离她半米的位置停下。
“你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宗政明琮最近与监察司和吏部的人有过私下接触。根据步月楼收集的信息来看,有第三方参与他们的会面。”
视线一一扫过上面文字,语气波澜不惊:“金鸳盟的人?”
男子的声音沉稳平静,低垂着头回答,“是。”
“他们聊了什么?”
“宗政明琮打算将廖和起举迁至殿前司。”
江月宜眉梢轻挑,若有所思的样子。“这指挥使还做不到半载的时间,就要升官加职了?他是打算把身边的野狗全都丢到我跟前来——”
语气不带一丝情感直言:“当我这里是看护所吗。”
男子侧过头继续讲着,“……宗政明琮问监造司要了份宫门的图纸。”
她的食指落下,抬眸看着他,冷冷地吐出几个字。
“给了?”
“给了。”
下一秒,江月宜面无表情道:“他怎么不把他脖子上的装饰品一并给了。”
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僵硬。
男子则似乎很习惯座位上那人的说话模式,回了头补充着,“没了。”
江月宜迅速转变神情,“你最近怎么一副‘没事我就走了’的样子,是流水把你带坏了?”
再睨了一眼他,“行云啊,你不会是真上心了吧?”
“……我没有。”
抬起胳膊撑着脸颊,歪头瞧了瞧对方的表情。
“你停顿了一下,所以这话要反着来听。”
声音放的轻缓,又不失厉色。“我也不是什么封建的人,你们平日里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但公务万万不可给我耽搁到,分寸要自己把握好。”
“是……”行云双手交叠行礼,然后毫无惧色提起她的感情状况,“不过,你自己也老大不小了,还是操心你自己的终身大事吧。”
“你觉得这世上有几个人能把我拿下?”
她笑笑说着,话里充盈着十足的自信和微不可察的自嘲。
行云语气莫名笃定,“总会有人的。”
江月宜毫不在意,随便敷衍一句,“呵,那我就拭目以待着。”
“继续盯着,有情况传信于我。”她正色下了最后的吩咐。
“是。”
七月十五日,昆仑玉城沧江边,此时正值黄昏时分。
“昆仑居西北,虽然不是最西最北的地域,但你们能多看到一处的风景,也不赖对吧?”
女子身着竹青色齐腰襦裙,用霜白绸缎绾起流苏髻,斜斜插着一支玉兰花簪,腰间松松的绑着红色宫涤。
她坐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膝上躺着两盏莲花灯。
“今年难得可以到外边休息,你们就不用担心我一个人会闷坏了。”
远方的落日欲要沉没入江中,她轻笑了一下,手指抚摸着怀里的莲花灯。
“小晚晚,姐姐说过要带你去北漠看雪原,你还得再等等。姐姐太忙了,别怪我好吗?”
风声,水声乖巧地伴她左右。
最后,她放开了手,看两盏河灯相互依偎随波逐流着,江水泛起金辉,用庞大身躯承载着它们微小的重量。
待到江色无光,满月会照亮前行归家的路。
天涯寄明月,明月几时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