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这口,但男女大防也没缓和到哪里去。
存天理叫这世上没有了天理,灭人欲反倒让人间的欲望越来越重了。
也是奇事。
永嘉书会出着一本本的《窦娥冤》,三流书坊印着一张张的淫/词/艳/曲。”
段衡应和着:“如今的世道……太平不了多久了。”
“确实,所以呢,我打算出门拜师学艺,闯荡江湖去。”
“今年的春闱马上就要开始了,你不去吗?”段衡劝道。
“科举停了好多年了,噱头而已。哄人的玩意儿,再说了,考中了又如何?你以为考中了命运就能由着自己摆布了吗?到时候做个跟我爹一样的官吗?我爹身不由已,官场那个大染缸,还想出淤泥而不染?做梦呢?他努力让自己不作奸犯科,但实在也不是个什么清正廉洁的好东西。”
“可是,你父亲不会同意的。”段衡说出了自己的疑虑。
“他不同意又如何?爷爷同意就好了。对了,你陪我一块去吗?”
说实话,段衡一直对萧错对他的关怀战战兢兢,也不知为何,旁人对他的善意,竟然会让他觉得痛苦。
“啊?我就不去了,我能干什么?我去不是给你添乱吗?”段衡推辞道。
“可别了,你也就在我面前敢大声说话,我一走,你这个老实人会被他们欺负死。我最后问一遍,真的不去?”
“不去。”段衡坚定拒绝。
“好吧。”萧错没有强求。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一夜的雨失落了几个人。
凌府的生辰宴没有办成,因为小寿星不知所踪,奶娘也并没有回府报信,而是卷钱跑路了。
她哪怕是回府吱个声呢?凌婳的命运或许就会天翻地覆啊。
她本该养在深闺人不识。
凌婳的父母急得不知所措,等他们终于想起来报官的时候,又恰恰与辞别爷爷的萧错失之交臂。
萧府的生辰宴办成了,但是寿星并不开心,因为他最疼爱的孙子出走了。
而段衡,他也终于醒悟,他失去了这辈子所有坚定拒绝的机会。
萧错穿着一身白得不能再白的衣服,撑着一把白伞,像是丧服。
当然——那确实是。
反叛的代价是很重的,段衡不愿意陪他冒险,他也能理解。
他与父亲击掌为誓,从此断绝父子关系,被扫地出门。
身无分文。
他最后一次请求父亲,给他一身白衣,让他日后能着故乡之衣品,代家人守孝。
萧成同意了。
白色,像雪。
雨中的青州城难免孤寂,白色在夜里又分外亮眼。
昭昭如日月,皑皑若新雪。
他之所以同意凌婳的请求,其实是有原因的。
那双狐狸面具下的眼晴,和他从前喂过的那只狐狸一样的纯透。
拥有一双这样的眼睛,那么想来其人也不会太恶毒。
他来到了他从前修行的普照寺。
“佛祖,这是我最后一次来拜祭你了。其实我们给你摆放贡品,就像是每天让自己吃饭;我们给您镶上金装,就算是在穿上漂亮衣服;我们把钱给您放进功德箱,就像是自己在赚钱。从这个角度来说,其实每个人都可以成佛,不是吗?
弟子很没有修行的天赋,从来不知道敬佛为何物,我其实不是在拜你,我是在拜我自己。
拜佛是没有用处的,拜自己才有用。
请原谅我对您不敬,如果有所惩罚,尽管来就是。实在是我一直记着南朝四百八十寺的诗句,任何一个人任何一件事,被捧到一个不属于它的高度,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不过请您放心,您其实不用着急惩罚我。
我此人欲望太重,想要的东西很多,之后若不深陷地狱,便也是个早夭之命。
我太抵会去谋财,谋……很多财,谋天下人的财。
我也可能会去害命,害……很多命,杀很多人。
君为臣纲,若君不正。臣……可自以取而代之。
届时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我不怕别人说我乱臣贼子,我只怕他们不来杀我,那便是我站还不够高。
我要天下太平,我要天下人都在我敲扑之下,守好心中的道义。
我要的……是整个江湖。
凡人常说时也,运也,命也,我相信时,也相信运,却唯独不信命。
坐到这个世界最强的位置上,命为什么会不在自己手里?
成为强者,命运便能自主。
成为最强者,命运便能完全自主。
如果有那么一天,我还会回来……拜我自己的。”
萧错的眼神虔诚,蕴含着坚定的信念。
自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