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卿竹不知何时起了,她在竹苓的搀扶下走到他们面前,手掌轻轻覆盖在沈凌熙的手臂上安抚性的拍了两下:“温姑娘不过是看我许久未进水,好心帮我倒一杯,你吓着她了。”
沈凌熙探寻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流转,手上力度却逐渐松懈了,最终将人放开。
他也管不了别人了,担忧的看向自家妹妹:“好端端的,你怎会晕倒?”
“你看我现在不是没事了吗?”沈卿竹扯着他的袖子微微一笑,继而又偏过身子,看向站在他身后一言不发的云霓:“既然来了,又为何一句话也不说,莫非是生我气了?”
她故意这么说。
果不其然,云霓想也不想开口:“怎会!”
沈卿竹眨了眨眼,莞尔一笑:“我阿兄惹你生气了,你若生我气也是应该的。”
云霓见她如此,便知道她是在开玩笑,可还是嘀咕一句:“你阿兄是你阿兄,你是你,怎可混为一谈。”
沈卿竹看了眼二人,一阵失笑,无奈的摇摇头:“阿兄,我是尽力了,追妻路漫漫,你有的受了。”
大概他们都没想到,沈卿竹竟已然不在意了,如此一想,倒是他们狭隘了。
“好了,这也看过了,你们要不先出去走走,散散心,王府的景色还是不错的。”
沈凌熙自认也算了解她,观她神色确实无恙,想着好歹这也是王府,不会出什么大事,便也应下了。
待他们走后,她又将竹苓遣走,脸上笑意瞬间淡了下来,她走到木椅上坐下,敲了敲一旁的桌子,抬头看了温玉一眼,示意她坐下。
“聊聊?”
她很少如此,以往即便话少寡言,也多是内敛的,温和的。而今她只说了两个字,却令人不寒而栗,眼睑微抬,唇齿上下一碰,神色散漫,指尖懒洋洋的敲着桌面。
温玉先是欠身行礼,而后缓慢坐下,全程没敢看她。
“你想杀我?”
一开口便把人吓得跌坐在地上。
她往常行事,从不会如此直接。
温玉这下连装都装不下去了,身子抖成了筛子。
一只手伸到她面前,她下意识闭眼,却感受到对方只是扶着她的手,她忐忑的睁开眼。
“怕什么?说了只是聊聊。”
温玉没接话,心中却只打鼓:这更可怕好吗!
她被扶起,连椅子都不敢坐全了。
“能否跟我讲讲你初次见他是何情形?”
温玉惊愕:“啊?”
她口中的‘他’指的是谁,自是不必多说。
温玉惊疑不定的瞧着对方,却见她神色淡然,似乎真的只是好奇。
她咬唇犹豫着,终于开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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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顾晚舟又打赢了一战。
城门大开,他穿着一身染了血的盔甲坐在马背上缓缓朝前行进,身后将领接踵而至。
山河倾覆,城中百姓死的死,伤的伤。
城池化作一片废墟,满目疮痍,硝烟弥漫。战争摧毁了他们的家园,也带走了他们的至亲与至爱。稚子茫然四顾,无处可依。老人趴伏在自己的孩子身上失声痛哭,是战争让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
空气中血腥味深重,忽地,顾晚舟停了下来,他翻身下马,走到一处巷子拐角,那儿倚着一个女子,她衣衫褴褛,发髻凌乱,眼波流转间闪着不安与忐忑。
苏忱疑心重,担心这又是一场精心谋划的布局,适时叫住了他:“将军!”
顾晚舟抬手示意不必跟随,他只能被迫停下。
顾晚舟将马上包裹取下,拿出里面一件白狐裘,弯下腰与她平视,将手上狐裘递给她:“天冷了,穿上吧。”
女子因他的靠近而吓得浑身一哆嗦,她的眸子里俱是防备,顾晚舟也不急,就这么举着,直到对方小心翼翼地伸手接过。
女子的双手本该好生呵护,可她的手上却不知为何多了许多鞭痕。
她嘴唇蠕动了一会儿,却没出声。
“将军,该走了。”
苏忱在他身后提醒道。
顾晚舟没应,只是看着眼前女子道:“即便身处绝境,心中也要怀有希望才好。”
女子蹲靠在墙角,仰着头看他,心底生出一丝虚无缥缈的念想来。
“若遇到难事,可来京中寻一个叫江砚的人。”
她没吭声,心里却在默念着他的名字——顾长离。
可惜了……
若是能早点遇到你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