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重观她神色极为认真,沉默片刻,却只是摆摆手道:“你先回去,容我想想。”
他这话也相当于是松了口,沈卿竹心中明白,此事急不得,对于一向古板,将祖训看的比谁都重的沈重来说,能说出此番话,已是不易。
思及此处,她颔首低眉:“那舒儿便先回了。”
沈重望着她的背影,恍然间察觉出一丝不同之处。
以往的沈卿竹总是一副运筹帷幄的模样,她眉间淡然,任何人或事都无法令她情绪动荡,明明年纪不大,却看着老成稳重,比她哥哥不知道强了多少,可偏偏是这样的姑娘,脸上却独独缺了明媚灵活的色彩。
如今看着,恍如隔世。
她身上竟多了一丝烟火气。
一向恪守古板的沈重头一次产生了一丝不确定的念头:他是不是真的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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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卿竹出了府门,却并未急着回王府,而是绕道去了太师府。
她轻轻扣了扣门,来开门的小厮见到是她,还愣了好一会儿:“沈……”一字才出口,他又惊觉不对,忙改口道:“端王妃。”
沈卿竹笑着应下:“老师在吗?”
早些年,太师确实为她授过课,不过时间久远,加上这阵子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小厮听到这个称呼,还有些恍惚:“在……在的。”
她被领进门,在所有丫鬟仆从的注视下,淡定地走到前厅。
“王妃稍等。”
她微微颔首,心中却也是没底。
太师江鹤虽久未居朝堂,可他说出的话却极有分量,便是圣上对他也是敬重有加,只因他年少时是天下儒生之楷模,后来即便身处高位,也一向清正廉明,礼贤下士。
可正是如此,她才越是湍湍不安,这一次,她极有可能无功而返。
沈卿竹的眉宇间隐隐跳跃着一丝愁绪,连她自己都未察觉。
“咳……”
沈卿竹连忙起身,退后两步,低眉行礼。
江鹤一身玄衣,最是简单朴素的装扮,他走了两步,坐到一旁,指了指一边示意道:“沈家丫头,你今日怎会有空来老夫这儿?”
沈卿竹会意,在他身侧落坐,恭顺道:“自是来看望老师的。”
江鹤微愣,面上却浮现一丝笑意:“你倒是变得和往日不同了。”
“有何不同?”
方才父亲才说过这话,如今又在太师这里听到,她实在有些好奇,只因她并不觉得自己有何变化。
如此想着,只见江鹤缓缓开口:“会说话了。”
“……”她以前不会说话吗?
大抵是许久未见这丫头,江鹤起身往不远处走去:“陪老夫下下棋如何?”
“是。”
早年时,沈卿竹便时常这般陪着他下棋,她老成稳重,江鹤亦是寡言少语,二人谈论最多的便是朝中之事,要不就是为官之道。
虽然自古以来便不许女子入朝为官,可她情况特殊,作为太子谋士,她要学的却比旁人都要多。
江鹤随口一说,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平静:“听闻你嫁入王府后的日子不好过?”
沈卿竹淡然回道:“谣传。”
“看起来你并不反感这门婚事。”
沈卿竹一子落下,并未隐瞒,笑着道:“从前无所谓。”
从前?
言下之意便是此后有所谓了?
江鹤不由得一笑,这丫头的心思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九曲十八弯。
但提起这事,他却认真了起来:“可坊间传闻,却也不一定都是空穴来风。”
他曾见过端王几次,说实话,那人确实有些捉摸不透。
“学生知道。”
江鹤意外的看了她一眼:“你相信?”
“信,却也不信。”
“怎么说?”
沈卿竹恬淡而安宁的面庞上浮现一丝柔情:“老师觉着他是怎样的人?”
江鹤毫不犹豫道:“他心思太重,便是我,都不大能看透他,辅佐这样一个人,太累了。”
沈卿竹轻笑一声,手执一子,缓缓落下:“如今这世道,心思重些,倒也并非坏事。”
江鹤看了她一眼,这一眼包含了许多难以捉摸的意味,可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玩笑般的开口道:“想来你今日来看老夫,不是来下棋的,是为你家夫君作说客的?”
沈卿竹勾着唇微微一笑,看向棋盘,如今局面,倒有些复杂难辨:“老师还是一如既往的聪慧,不过今日真是来找老师下棋的。”
江鹤‘哈哈’一笑:“几月不见,你倒是变得嘴甜了,也不知你的那位王爷究竟用了什么法子,竟让你为了他心甘情愿的跑到老夫这儿来。”他的话音一顿,暗藏揶揄:“就连太子,都没能令你真心以待,老夫倒是好奇,这端王究竟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