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边的堤坝,又塌了。
林识月怔怔地看着远方涌来的黑点,越来越近,水声也越来越响亮。
“跑啊!”
她用力眨了眨眼,让自己快速活动起来,人流奔涌起来,不知道是谁捏住了林识月的手腕,她被拽着奔跑起来。
脚下的积水已经越来越深了。林识月意识到自己的裤腿已经在奔跑的途中,彻底湿透了。
一片混乱。
*
东部堤坝处,李积忧心忡忡地站在赵坦潮身旁,看着翻涌不平的水面,眉头皱得更紧。
“怎么办?看着态势,似乎撑不了多久。”
赵坦潮垂首看着工匠在前方修修补补,似乎像是没有听见李积的话。
沉默片刻,他快步上前,在堤坝前五步蹲了下来,用手捻起一把细碎的沙土,皱起了眉头。
“不太对......不太对,这般构造,似乎还不够结实。会出事的。”他喃喃自语。
似乎正为了相应他与方才李积的担忧,身后有个侍从装扮的人慌慌张张地跑来,撕心裂肺地吼叫着:“大人,大人!西边堤坝塌了!洪水又涌到城内了!”
“你说什么?”李积看着那个侍从,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蹲在前方的赵坦潮猛然回头,眼神如隼盯着那个侍从:“西边又塌了?”
“是,是......”侍从嗫嚅道。在这种眼神下,他似乎想要要当场跪下来了。
“塌了,塌了......”赵坦潮喃喃自语,忽然转头看向了李积,“李司马,城中此刻恐怕已然混乱了。”
“是,是。”李积惶恐地点头,手指紧张不安地来回揉搓着,反反复复地踱步也显示出他此时此刻的焦躁。
“不行,得先回城处理......啊,赵大人,您觉得呢?”李积搓了搓手,吩咐侍从,但立刻又反应过来,忐忑不安地看着赵坦潮。
赵坦潮的眼中闪烁着些许看不明白的光,他沉吟片刻:“然西边也十分危急,不若这般,李大人先回去处理城中事宜,安抚百姓,我先去西边看看情况,也好尽快修补。”
这的确是个好主意。李积拍了拍脑袋,只怪自己想得不够周全。
“赵大人说的是。”
他立刻安排了人,引导着赵坦潮朝着西部堤坝而去,自己则起身打算往城中去。
临别之际,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忙匆匆而去拦下了赵坦潮。
“赵大人,那个与你一起来的姑娘......或许也在城中,我必定会费心搜寻,还望大人放心。”他毕恭毕敬地对着赵坦潮行礼,表明自己的态度。
然而和他料想的不同,赵坦潮并未如他所想,露出些欣喜神色,相反,他的眼中闪着晦暗不明的光芒。
李积有些看不明白。
“大人?”
赵坦潮这才回过神,轻轻弯了弯唇,眼中毫无笑意,声音却依旧如往日一般温和清正。
“不必费心,也不必特意寻她。”
李积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若她在府邸,自然是好事,若她......也身遇不幸,我自会好生安置她的后事,必不叫她受委屈,且亲自到陛下面前谢罪,故而司马不必担忧了。”
他说。
他声线平缓,没有一丝一毫的颤抖,仿若在说一件非常平常的事情,仿若没有注意到面前李积半张的讶异的口。
李积怔然看着他,明白了什么。
赵坦潮没有抬眼了。
“司马快些走吧,城中的百姓还等着呢,此刻若是慢上一分,就多一分百姓受苦。况且,若再慢些,林姑娘说不定在你府上也会发现些许不该发现的东西啊。”
赵坦潮的话带着些深意,他说罢,也不再停留,在一旁侍从的引导下朝着他的目的地行去。
他的余光看见李积还愣在原地,莫约半分钟才动了起来,匆匆地朝着城内行去。
赵坦潮这才缓缓的松了一口气。
后悔吗?从今往后,赵坦潮,你就不再是那个清正廉洁,刚正不阿的人了。从今往后,即使别人不知晓,你自己也该明白,你变了。
他在心中这么对自己说。
“不后悔。”
他不后悔,他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后悔。
即使一路行来,他明白林识月只是一个有些才干的姑娘,心中绝无他念,即使他非常欣赏这个姑娘,他也绝不后悔。
为臣者,当忠于君。
为人者,当涌泉相报。
君王所托,恩者所托,不可辞也。
当他在紫宸殿听到陛下这般恳求所托时,他便知道自己绝对不会后悔。
赵坦潮这般想着,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冠,快步朝着西部走去。
要快些了,再不修补好这些堤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