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沁竹很快按下接通键,罗霄布满血丝的眼睛出现在屏幕。
他的表情有点说不上来的失落,低迷的嗓音在黑夜更显寥落,“到家了没?”
方沁竹掏出钥匙开锁,楼道鸦雀无声,她同样压低声线,“刚到门口。”
关门,开灯,她疲倦打个哈欠,趁这个机会提出她的想法,“已经监督了我三天,现在该相信我的决心了吧?”
罗霄明知故问,“相信了,然后呢?”
方沁竹晓之以理,“你看,遇到这种计划外状况,白白耽误你的时间,我很过意不去的。既然下定决心戒酒,以你对我的了解,应该相信我的执行力的。”
罗霄轻笑,眉尾短疤折出一条小尾巴,“之前我还相信你不会喝酒呢。”
这人不好惹,上来就揭短。方沁竹讪然,带着一点被揭穿后的羞恼,负气问道,“那你要监督到什么时候才放心?”
她气鼓鼓的,红唇饱满,唇心嘟成一颗小巧珍珠,泛着光泽。
罗霄忽然有些口干,他移开视线,清了清嗓子,对这个问题避而不答,“为什么回家这么晚?”
“啊?”方沁竹一时没有转过思路,杏眼圆睁,下意识先解释,“有紧急需求加班来的。”
说完,才后知后觉,他问话时的语气好像有点奇怪。还没抓到令她奇怪的点,又听他连环炮一样再次发问:“同事送回来的?”
以她和罗霄的关系,需要问到这么详细的程度么?
方沁竹缓缓点头,掀起眼帘狐疑望过去,逐字清晰补充道,“男同事。”
因为那点难以名状的第六感,她目不转睛盯着屏幕,试图找到印证的支撑。
可惜罗霄离开了镜头,几乎在她话音结束的同时,画面替换成了单调的天花板。
方沁竹听到他的脚步声,喝水声。等他重新出现在镜头前,漫不经心地懒散开口,“这么晚了,还喝?”
熟悉的罗霄又回来了,刚才的审问于他仿佛只是无聊中寻的话题。第六感瞬时被驱散,她放松下来,心底笑话自己疑神疑鬼。
又一个哈欠袭来,上下眼皮几乎要粘到一起。方沁竹举起食指,“已经困了,只喝一杯。”说罢,她懊恼拍拍脑袋,嘟哝道,“可是我还没洗澡。”
想到这里,灵感忽至,她的眼睛闪着期盼的光,“洗完澡会很晚,就不打扰你了。我拍照打卡好不好?”
张弛有度,才是关系绵长之道。罗霄知道不能步步紧逼的道理,顺着她搭的台阶走下来,“行,言而有信,我相信小竹姐。”
听到他诱哄式的称赞,方沁竹一阵汗颜。明明自己还要大四岁,反而被当成小朋友来哄。他这个人看上去对一切漠不关心,一旦走进他的心,被他当作真正的家人看待,就会发现其实冰山也有向阳的一面。
方沁竹含笑挂断视频,洗漱之后依言拍下照片发给罗霄,他没有回复。第二天早上,她才看到他凌晨发来的信息,说要到邻市出差,明晚老高接她。
坐上老高的车,听他半是担忧半是不忿地唠叨,“霄哥单枪匹马,不知道能不能应付那帮老油条。”
方沁竹细问,才明白罗霄出差的来龙去脉。之前谈下的地产商,在邻市有个工地,霄远负责运输建筑材料,前两天送去一批水管,包工头挑刺说水管扭曲挤压超过正常水平,怀疑霄远为了节约成本没有做到运输维护标准。
高升骂了句脏话,“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姓范的这是鸡蛋里挑骨头。他想拉拢霄哥,从中捞点肉沫。”
江湖行走,身不由己。方沁竹不免为罗霄担心。
到家先看看小满,回到西屋那边,她试着拨了一遍罗霄的电话。许久没人接听。
心里记挂事情,给本就艰难的入睡更添阻碍。醉意醺然,方沁竹再没余力收拾,软倒在柔和的枕被间。
***
罗霄站在酒店前,扬手挥送车辆远走。不待尾车转过弯,他捂住腹部,踉跄冲进洗手间。
将胃里的翻江倒海吐个干净,镜中面孔虚弱苍白。罗霄低头暗骂一声,捧起冷水泼脸,勉强从混沌中挣脱。
那几个老油条个个是酒场好手,轮番上阵劝酒,饶是他历练许久,招架起来也左支右绌。
点一根烟,缓缓踱出酒店大厅,墨蓝色夜空苍茫辽远,天边星子出没在云端,若隐若现。
罗霄掏出手机,锁屏页面的日期已是新的一天。这个时间,方沁竹应该已经睡熟。
他漫不经心划开屏幕,脑海里盘算,是回宾馆还是直接坐最早一班高铁回家?解锁音效响起,屏幕左下角未接电话图标处数字醒目。习惯性地点进去,看到来电姓名,他滞了滞。
指尖猩红颓靡艳丽,倒映在男人柔和的眼睛里,眉尾凶猛的短疤都变得近人可亲起来。
手指按住号码,却在系统询问是否要拨出时犹豫了。她入睡困难,即使再想听她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