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时安注视着面前这个女孩,没有从她的脸上找到一丝一毫曾经受伤的痕迹。
其实早在知道她叫“徐意”的时候,他就隐约觉得这个名字有几分耳熟。只是一直没有想起是在哪里曾经见过这样两个字。
而这个名叫“徐意”的女孩的容貌,对他而言也是全然陌生。
直到他那天在徐意走后,和室友韩默一起检索学生名录,从上往下翻,忽然看到了这个有些眼熟却一直没有找到与之相关的记忆的名字。
徐意。她来自南城。他母亲的故乡。
尘封的记忆破笼而出,仿佛回到了那个满树绿意褪尽的晚秋,他独自坐在南城一中的门岗,萦绕身边的是保安不久前吞云吐雾的烟草味。一个人、沉默地等着正在校长室和外公冷漠以对争执不休的母亲。
外面值班的保安收到了新的快递和邮件,签收的时候却发现里面混杂着一封寄件人姓名从未出现过的信函,来自一个遥远的城市,收件方居然只填了学校的名称和地址,预留电话是教务处早就不再使用的座机。
这里是寄宿制学校,学生买东西都会寄到附近的便利店,老师们寄东西也不会填学校名称和废弃座机的号码。保安一边嘟囔着“也不知道是哪家小孩子的恶作剧”,一边把那封奇怪的信件随手放到了窗台,然后将别的快递一起收拾到门岗旁边的大号收纳箱里,等着收件的老师自己过来取。
好像没人会在意那封信。谢时安想。
他在南城一中做校长的外公,在多年前就对很多事都失去了兴趣,从不会在意这些细枝末节。这封寄给“南城一中”的信,注定不会有回音。
但是谢时安拆开了那封信。
薄薄几页纸,整齐地折叠在一起,笔迹很有力道,背面透出墨痕。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打印好的成绩单。上面的成绩可以说相当优异。
他把成绩单放到一边,于是看到了一个女孩再三考虑后无比坚定地写下的文字。
“我知道这样的请求十分冒昧,为此感到抱歉。但是接下来,还望您能容许我为自己的请求再多作一些解释……”
奇奇怪怪的少女文字。客气得像是那些成日里交际应酬的大人。譬如他的母亲。
谢时安微微有些出神,等终于从自己混沌漫长的思绪中抽离后,他把窗子整扇推开,倚在窗边看完了这封长长的自荐信。
信的末尾再次署名。没有像开头那样介绍自己,笨拙地加上自己如今学校的名字试图让人看到她曾经的努力,而是简简单单、工整娟秀的两个小字。
——“徐意”。
谢时安安静地注视着那两个字,沉思许久,把信放到手边的窗台上。
其实这封信虽然长,却有一部分原因在于那些客气冗长的敬称和敬语,不难看出写信的少女怀着如何忐忑的心情和卑微的期待,等着一个或许根本不会来的肯定答复。为此,她甚至揭开了自己的伤疤,隐晦地表明自己为何要寄出这封信。
隔着薄薄的纸面,他看到了信的背后——一个没有人在意,也没有人能够理解的,孤独青涩的灵魂。
因为没有人帮她,所以她选择以这种有些稚气的方式孤注一掷。其实实在有些天真。
如果不是他拆开,这封信甚至不会被看到。她那些内敛而不甘的情绪,也只会留给她自己。
谢时安忽然有些不太想看着它留在这里,然后等着某天保安收拾桌面,随手丢进垃圾桶,在陌生的地方一把火烧个干净。他不喜欢这个结局。
把信重新折叠好,他继续坐在保安室,等着太阳慢慢消失,一切都被夜色笼罩。他的母亲气冲冲地离开了这里,甚至都没想起自己许久未见的儿子。
然后是他的外公有些佝偻的背影,一点点出现在视线中。那张苍老得满是皱纹和斑痕的脸映在窗前,和保安颔首致意后,敲了敲窗。
谢时安拿起那封信,起身出了保安室狭窄的门。
“这里有一封给您的信,”谢时安微笑着看着面前的老人,“我想,如果是您的话,应该……”
会帮她的吧?
他看着外公抬起手,把那封信收在掌心,然后一步步走出学校的大门。
祝你好运。谢时安想。
虽然他能做的并不多,但是哪怕只有一点。他想改变这个似乎早就写定的结局。
*
谢时安面对着隐隐有些戒备的徐意,面上是他似乎一直带着的、平静柔和的笑容。
“其实……”他开了个令人浮想联翩的开头,却没说下去,“抱歉,我好像确实有些心急了。”
放在一个过往曾曲折而艰辛的女孩身上,他这样的靠近大概只会让对方感到不安。
徐意隐隐皱起眉,语气算不上温柔:“学长,您想说什么?”
谢时安微笑着:“没什么。只是忽然觉得有些话题确实已经过期了,不适合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