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一梦,一梦一年。
岁岁年年,逢思化砚。
在这里,陈麦触摸到大明的春雨秋露,体会到百年前的淳朴风气,也见证了少年之间的深厚情谊。
闲暇时,她会做谈忠信的教书先生,给他讲二十一世纪的生活、告诉他两个时代的不同、教他古文以外的知识;更闲时,她还会做谈忠信的神来之手,以吓徐鲤为乐。
“这世上又无鬼神一说。我虽还未想出你是如何做到距我八尺远,将一捧枯叶撒到我的头上,但总有一日我会想明白。到那日,元贞,你定要请我吃酒!”
“好!待你猜出,我不仅请你喝酒,还要请你吃这世上最贵的菜!”
小湖边,陈麦无聊地坐在岩石上,托腮看着前方意气风发的两名少年,忽然想起了曾经学过的那句诗:“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
从前她只知道枯燥地背书,并不懂其中深意,可当身临这种境界,看到这幅场景、看到他们,才真正明白了这句诗的意思。
也许是少年们拥有同样的追求,也许因为他们是自小一同长大的挚友,所以会时常一起探讨国家时事,指点江山。
他们饱含对苦难者的恻隐之心,痛斥朝堂内外的既得利益者,也会立下壮志豪言,为这个外强中干、并即将走向终点的朝代寻求出路。
虽然不知道徐鲤和谈忠信两个人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常常听他们的话,陈麦也莫名地感到精神振奋。
可这个昂扬振奋的心,到今日戛然而止。
她默默地看着前方两人告别的画面,又看了看天空的太阳。
尘埃闪烁,像是黑夜的星星乘着时光机来到了现在,悄摸摸地,小心躲开月亮的监视。它们徜徉在太阳下,似乎很快活,一会儿飞到树梢头望底下小小的人儿,一会儿跑到花蕊中嗅淡淡的香气;它们又闪烁进眼睛里,看这世上所有的聚散离合。
望着那个人远去的身影,陈麦忽然意识到她的时间不多了,因为现在距离谈忠信和袁芷蓉相遇的时间也不远了。
自然形成的湖泊,约半亩田大,周围生长着不知多少年岁的大树。或许树比湖老,或许湖比树久,没人知道谁是最先出现在这里的。但有一点是明确的,它们都比人来得早。
湖水养育着这里的人们,老树给人们乘凉。若是遇到炎热的天气,种田的农夫会挑个遮阳的大树小憩上一会儿;犁地的老黄牛要是饿了,也会慢悠悠地来到湖边饮水吃草;田埂上玩闹的孩子们玩累了,就来逗弄在湖面游来游去的野鸭。
也不乏馋了的人。
隔一段时间,陈麦总能发现野鸭少了一两个。
她捡起脚边一颗小石子往湖面抛,眼睁睁看着它坠入湖水中,直至溅起的波澜慢慢消失。
“陈麦。”见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不远处低头吃草的老牛,谈忠信顺势坐到她身边,问,“你想什么呢?”
陈麦没有回头,依然紧盯着湖边的那头老牛,说:“我想吃肉了。”
听到这句话,谈忠信突然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近几年,因叶嫂嫂做着两份工,他又时常给书院里的富裕公子们抄书,家中状况比原来好上不少,但也不是顿顿能吃上肉的。
不过他都会算好她来的时间,或者去河边捕鱼、或者到山中捉野兔,以当做弥补。
只是见陈麦此时此刻盯着村上里正家中唯一的老黄牛不停咽口水,他也明白,吃鱼吃兔,总也会吃腻的。
他看了看周边,小声对身旁的人开口:“我听村头的杜大爷说……昨日钱家的一头小牛不慎摔死了。你若是想,我可以……”
“不用,我来之前吃了点。”陈麦摇头,“也只过了两个月,并不是太想。”
不知道是不是那场法事的缘故,从那以后,她开始饿了、也容易困了,除了她摸不着别人,旁人也看不见她。
尽管真正的她还在睡觉,这也不过是个梦,她还是学着像个梦里的正常人那样吃喝睡觉,也因此实打实地连吃了三个月的素菜。
所以她近一周顿顿吃肉,变着花样吃肉,就是为了挨过在这里的日子。因为整日吃肉,她还被饭搭子付兰兰打趣,说她已经超过了西游记里的猪八戒,每次吃饭都像几百年没见过肉。
可不是吗!
连吃三个月的菜根菜叶,搁谁谁受得了。
“对了。”陈麦想到了什么,看向身旁的人,问,“徐鲤什么时候走?”
“后日。”
“这本书是他送你的?”她瞧见谈忠信手里的书,努了努嘴,问道。
“对。”说话的人将书递了过去。
“豫章黄先生文集?”陈麦翻开书页随意瞧了几眼,又还给他,“这谁的书?”
谈忠信轻轻地拿掉落在封面上的枯叶,又小心抚平她翻页时不经意折起的一角,回答道:“瑞清说,他知道我喜欢豫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