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着各方势力的牵扯,宋吟辰真正即位,距离沈知弈归京之时,已是数日。宋吟秋听得太子即位的消息,心里估摸着算了一下,这登基大典,想必是得推到来年开春了。
她这些日子暂居京城,宋吟辰本是想着好吃好喝招待着,毕竟他对于宋吟秋,可谓是软禁不得,但总归也容不得她在宫中四处闲逛。他正为宋吟秋的住处发愁,却听属下来报说,南疆皇女跟着沈知弈回京郊的外宅去了。
宋吟辰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以为自己听岔了:“你说谁跟谁?”
那倒霉小太监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道:“南疆皇女与……沈将军。”
这下挺好,宋吟辰头疼地想,两个最不好安顿的人偏生凑到一块儿去了。
他转念一想,沈知弈与豫王世子早在北疆就共事已久,常得百姓赞誉,更何况他还听闻这二人尚在京城之事就在大理寺留下过案底——不会那时就成了同谋吧?
他尚且不知如何安置宋吟秋这人的身份。她算得上是仍旧在通缉的豫王世子,但豫王世子为何会是个女人?她是否真由豫王所出,而这十多年来出现在大众面前的宋吟秋究竟是谁——这些事都已无从考证。
就如同前朝旧臣不知凭着什么原因,认定宋吟秋是由大梁幼公主所出的皇女一般,宫廷之中权力斗争由来已久,诸人都以宗室谱牒奉为参照,却不料谱牒也难免有疏漏之处,真真假假反而分不清了。
更何况最令宋吟辰心动的是,宋吟秋自称握着传国玉玺。
那可是大夏一直以来被诟病非正统所出的根源。
他虽不以为立国之根本当在于虚无缥缈的信物,但总要堵住悠悠天下众人之口。而大夏又出了大梁叛乱这档子事,若非再拿不出有说服力的证据来,只怕镇得住一时,镇不住一世。
其实以大梁旧宗的名义对宋吟秋封王并非难事——只是大夏初改国号时未曾册封,现下却忽地册封了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皇女,岂不显得大夏有几分心虚的意思?
总之宋吟辰将这事一拖再拖,宋吟秋也有的是时间陪她耗。
她的原话是,现下她身在京城,南疆的兵力可都握在大梁旧臣手中。她是能登,但南疆能耐得住多久,她就说不准了。
而沈知弈的诉求无疑是在添油加火,他道自己只求太子殿下登基后,下一道赐婚圣旨。
宋吟辰一刻也不想再与这夫妻两人打交道——赐婚圣旨?次谁和谁成婚?
岂不是要先定夺了两人的爵位,方能赐婚不可?
沈知弈是他手下最得力的幕僚,更何况先前北疆一战,也确是应有封赏。
他上哪儿去找地来封?
然而这些问题都不是宋吟秋该考虑的。沈知弈回了东宫,还领着旧差事,辅佐太子登基,每天忙得焦头烂额。
二人都以为宋吟秋在京城乐得清闲。然而她或许天生不是享清福的命,自打方回京那日在御花园撞破赵太妃一事,她便隐隐有预感,旧日的阴影重新笼罩,这个年怕是过不安生。
宫门口的侍卫认得她是太子嘱咐过的使臣,是以没有阻拦便放了行。她撑着油纸伞穿过重重叠叠的雪。宫里的道路早被下人打扫得干净,撞上国丧,年关宴自然也是不必摆了。宫中凄清比不得别时,偶有一声鸦叫,她回眸望时,几只寒鸦振翅越过朱红的宫门。
“殿下可是寻沈将军?”东门门口值守的侍卫认得她,“太子与将军同在里屋……”
宋吟秋见他神色古怪,打断道:“出了什么事?”
“属下不知,”侍卫道,“属下方才见沈将军匆匆赶来,想必太子有要事相商。殿下不妨进屋等一等……”
宋吟秋径自越过他去了。
方走几步,她就隐约听得殿里有瓷器破碎的声音。大抵宋吟辰听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消息,失手摔了杯子。她信步走入,一时竟无人敢拦,只听殿里有个声音惶恐地道:
“卑职所言句句属实,皆是由当地旧人传述,那人还说,殿下若不信,大可请宫中旧人来一叙,是非自当明辨。”
宋吟秋还是头一次见宋吟辰如此失态,甚至连她走进殿内也没能发现。
只见他揉了揉眉心,那一瞬间疲态尽显,但下一瞬又恢复了高高在上的坚决姿态。
“宫中旧人,是谁?”
那跪在地上的太子小心翼翼地道:“那人说是,德妃娘娘。”
听到这个答案,宋吟辰深深叹了口气,他一挥手,指向殿门外:“那就去把德妃娘娘给本宫找来!”
探子应了一声,跟几个下人一起忙不迭地跑了。
宋吟秋瞥他一眼,见他仍闭目养神,便走到桌边坐下,给自己添了一盏茶。
“殿下这又是在为何事忧心?”
听她说话,宋吟辰才注意到殿内不知何时多了个人出来。他对上宋吟秋的目光,又扫了一眼单膝跪地的沈知弈,冷然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