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行舟”三个字响起时,季宁玉乌沉沉的眼睛里泛起轻轻浅浅的涟漪。如同被惊雷蓦地击中,将她从虚实之间拉扯而出,无数回忆在脑海中盘旋纷涌,纷至沓来。
第一次重生后,躲过奔腾的妖兽□□,她尚未从劫后余生中回过神。就听见叶行舟在后面轻轻叫着她的名字。
“季宁玉。”
叶行舟不总是叫她的名字。
他会叫天心宗宗主“师尊”,叫江星衍“江师兄”,叫白沅沅“沅沅”,但却很少叫季宁玉。
因为他若是要找季宁玉,就会站在季宁玉面前,眼睛认真地看着她。就算不直接叫她的名字,季宁玉也知道,叶行舟在跟自己说话。
只有极少数的情况,叶行舟会直呼她的名字。
她遇到危险时,她离其他三人太远时,她有什么事情很生气地跑开时……还有,就在那刻,躲过妖兽□□时。
季宁玉颇为诧异地回首,叶行舟握着见诸天,剑锋满是淋漓的血。他不算干净,甚至有几分狼狈,鬓角满是尘埃与汗水。少年高昂的黑色马尾在风中迤逦,衬得他眼睛黑亮专注。
他动了动唇,叫道:“季宁玉。”
“什么?”季宁玉怀疑他后面应该又说了些其他东西。但风声猎猎,遮住他的声音,自己没听清。
然而还不待四人松口气,紧接着他们掉入妖窟。被江星衍拉着忙不迭逃跑的间隙,季宁玉下意识回头望了眼留下来拖延时间的叶行舟。
叶行舟也在回望着她。
他的眼睛细长而清亮,像秋冬即将交汇时夜空里闪烁的星星。秋冬交汇的日子,天空特别干净,夜晚的星星不似夏日繁多,却每一颗都如同水洗过的明亮。
季宁玉觉得,叶行舟大概是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要对自己说。
是什么呢?
也许逃过这劫的她就会知道罢。
但最后她没能逃过这劫,等来了一把洞穿自己心口的利剑。
迟迟没有等到季宁玉发话,为首的男人从袖间抽出镶着金边白玉的腰牌,拽着腰牌的一头悬在半空,故意在季宁玉眼前轻晃,想要引起她的注意。
“季师姐,你看。这是什么?”
腰牌正中,“叶行舟”三个字写得清晰工整。看来这伙人不仅将叶行舟带到后山,还抢了对方的腰牌。
“我们这次做得还不错吧?”年轻男子自鸣得意地晃着牌子,步步凑近季宁玉。
他个子要比季宁玉高上不少,却俯下身子故意用肩膀贴着季宁玉的肩膀,脸都快要凑到对方的眼前,早已超出正常说话的距离,行为举止孟浪又轻慢。
季宁玉置若罔闻,伸手将叶行舟的腰牌扯到眼前,拇指在牌面细细摩挲,感受着其中的纹路与粗粝感,半晌方才缓缓道:“你叫什么来着?”
季宁玉的师尊是道衡仙君,乃天心宗宗主的师兄,当世最有可能飞升的剑修。故而论资排队,宗门中大部分弟子都会叫她声“季师姐”。
往日在天心宗,她屁股后面是会跟着些“狐朋狗友”。平心而论,尽是些歪瓜裂枣,对季宁玉也算不得真心。大家都有各自的算盘,或图名或图利地凑在一处,做不得什么好事情。
这波人一茬接着一茬,虽然不停有人退出,但数量从没少过。时隔那么久,季宁玉记不清也很正常。
被拿走腰牌的男人惊讶地看向她,有些吃不准季宁玉这话的含义,惊疑不定地打量着季宁玉的表情:“季师姐你是在同我说笑罢?”
枉他在季宁玉面前苦苦钻营那么久,到现在竟是连他的名字也记不住?那他做得这些事还有什么用?
季宁玉翻来覆去地把玩着手中叶行舟的腰牌,察觉男人语气里的不忿,不经意地笑了笑:“算了,不重要。”
她生得明媚烂漫,夭桃浓李,笑起来时颊畔浮现若隐若现的小梨涡,显得人畜无害。旁人听她这么说笑,纵是心中再有不甘也能稍稍心软些许。
男人本也贪图好颜色,见对方粲然一笑,又想要往前接近几分。
然而还不等回过神,就见季宁玉的笑容在众人眼前骤然放大。下一刻,男人不设防备的小腹传来剧痛,身形止不住地向后跌去——季宁玉抬起脚狠狠向男人腹部踹去。
一众弟子没想到她会突然发难,伴随着惊呼,为首的男人当即被踹下桥廊,重重跌入湖面,发出“扑通”的闷响。
在水中游弋摆尾的锦鲤受到惊吓兀自散开,有几只轻盈跃过湖面,鱼尾在空中甩出半道弧线,在触及空气后化为五光十色的雾气,在湖面架起一座座小小的天虹。
男人扑腾着从湖中胡乱探出头,眼睛都睁不开,嘴巴便跟着嚷嚷起来,也不怕呛水:“季师姐,你这是做什么?!”
看见他湿漉漉的窘迫不堪,两手在水中不断划动,天青色的衣摆笨拙地映在水中,活脱脱像只落到汤水里的鸭子,哪还有刚刚半点风流倜傥地模样。季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