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之事,说到底就是一家之事,当年仙人降世的真相到底如何,恐怕也只有陛下才知道了。”
待府尹离开后,他一个人站在原地,望向遥远的北方,那里是京城的方向。
京城,朝堂之上。
皇帝坐在高堂上,下面站着百官,穿着象征身份地位与职位的官服。都是平日里呼风唤雨的人物,可此时,这些人都低着头,大殿内上百人,无一人敢出声。
皇帝的怒意从他的表情中已显而易见。他没有正形地倚在龙椅上,衣袍都未穿戴整齐。多年来沉迷灵石不问外物,早已将他的身心淬炼得如一块朽木,僵硬,死气沉沉。
“你们把朕叫来上朝,说有要事禀报。”他随手拿起一本奏折扔到地上,声音陡然拔高,“这就是你们要说的?”
官员们纷纷噤声,有部分胆大的望向站在百官前的宋勉。
自皇上不理国事之后,朝中大小事务几乎都交由丞相宋勉处理。
这些年来,宋勉主持朝政呕心沥血,得到朝野上下一片信服,隐隐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架势。
宋勉向前一步,“陛下,他们也是为国心切啊,您就先别计较他们,交由老臣来处理吧。”
“哦。”皇帝不咸不淡的应了声。
“你处理吧,正好孤也不愿听这些人说话了。”
“孤忙得很呢。”说罢,他也不管台下百官的反应,自顾自地离去。
徒留百官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
入夜,丞相府。
听见背后的脚步声,妇人放下手中为百姓祈福的燃香,轻轻置于案上,也并不回头,只轻声问:“回来了?”
这是丞相夫人杨萱。
“夫人。”宋勉低声应她,走上前去扶她起身,“下次别跪这么久了,我知你有心为南方百姓祈福,也得注意身体才是。”
“听说陛下今日又生气了。”杨萱就着他的胳膊站起来,“你说,这段时日的水患,是不是真跟十二年前那预言有关?”
是不是与预言有关?宋勉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皇帝喜怒无常。
南方水患频发,他却变本加厉要找人替他挖灵矿。
朝堂风波四起,他却不管不顾依旧醉心灵矿。
灵矿否?避祸否?
他叹了一口气。
在外时刻谨记为人臣子的谨言慎行,回到家中,终于可以多说几句:“我看陛下……他近年来的状态愈发不好了。
“都说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他寻这大道,哪是流血千里,这流的是天下的血啊。”
他原是自己在家同妻子感叹几句,没想到似是被他的话惊到,门外传来轻微响动。
隔墙有耳。
“谁在那儿?”宋勉厉声道。
门被偷听的人推开,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容,是他的女儿,宋璇。
“听闻皇上今日又在朝堂上发怒了,我特意给爹娘做了些桂花糕压压惊。”女孩语气温顺。
可当她说完这句,在外屋放下餐盒,却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只定定的望着爹娘,似乎有话要说。
“进来吧。”
杨萱恐宋勉斥责女儿这样不讲礼数,赶紧唤宋璇进屋。
“爹,您刚刚说的我都听见了。”合上房门宋璇开门见山。
这姑娘,这些事也是听得的吗?宋勉只好顾左右而言他,“大事将成,也许皇上不日便会开始准备大典了。若能就此召来仙人,或许也就此平了近日的灾祸。”
“别多想,寻仙问道求长生,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哪有那么容易。”
没想到他的话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宋璇一向平静的脸上露出愠怒的神色,抬眼看父亲,语气却格外冷硬,“他这些年为了一己私利罔顾天下人,还报以什么十二年浩劫的借口,可我们都心知肚明,他这些年来采集灵石,不过是在为自己炼制仙丹。”
“爹,你这话别人能信,可我不信。”
温顺的闺秀在亲近的人面前终于露出叛逆与尖锐的一面。
“我想知道,十二年前,那次密谈到底发生了什么?”
十二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杨萱和宋勉对视一眼,有默契地并不作声。
他们的女儿在外素来有着京城第一闺秀的名声,可只有他们知道,和姑娘素来是个离经叛道的性子。
她幼时不爱弹琴作画,却哭着闹着要去将军府学剑,被宋勉狠狠训斥了一顿,“你是丞相千金,就应该有丞相千金的样子。大把的诗文典籍,琴棋书画不学,却想去学骑射,像什么样子。”
这么多年,她渐渐长成了他们理想中的模样,可这孩子骨子里那股不服输的劲儿从未消减,只是在礼义的包装下被她很好的隐藏了起来。
他们不知说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