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林院编修俸禄低,公事琐碎,还需日日坐于案前,修撰文书,文人学子们仍就趋之若鹜。
全因此职可上达天听,经筵侍讲,还有督查各处之能。
遂选拔人才尤其严格,可入之人皆是历年一甲进士,裴延青自然也不例外。
然即便如此,区区六品官员,能出现在木兰围场仍是叫人意外。
不过讨论的热度并未持续太久,毕竟是猎场的盘口,没人会把银子压在一个科举探花郎身上。
“压太子。”一个小内侍掏出银子,眼里充满渴望。
“十两全压太子,你想好了?”
“没错没错,快给我记上。”
“输了可是血本无归啊,你可想清楚。”陪他一起来的小宫女劝道。
“乌鸦嘴,太子怎么可能会输。上回狩猎,德公公压太子,大赚了一笔,你身上有多少,也全拿出来。”
坐庄的内侍见小宫女犹豫,催促道:“要下快下,不下就走,别妨碍后面的人。”
“下下下,我下。”小内侍爽快交钱画押,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小宫女,“几天就能翻倍,你真不下?这是白送的钱呐。”
小宫女仍是不肯,“我想压三皇子。”
“啧,狩猎又不是看脸,你别妇人之见。”
“才不是!听说上回狩猎,三皇子只落后太子一点点。我就是想压三皇子。”小宫女拿出一粒碎银,叫庄家替她写上。
小内侍直摇头,“你这是白浪费银子。”
“才不是。”小宫女同内侍走出屋子,轻声道:“太子今年都这个岁数了。”
用手比了两下三,接着道:“但三皇子还是壮年,肯定同四年前不一样了。”
“三十三又如何?太子就是太子,三皇子就是能赢,他也不敢赢。”
“嘁,三皇子才不是你说的这样。”小宫女忿忿不平,“太子年前染了风寒,痨咳不止。入夏了才见好转。我听到御医说了,这是落下病根了,入秋了还得犯。”
小宫女拉着内侍走开,远离屋外排起的长队,左右侧目,确定四下无人,才道:“说是平常都不好劳累,否则随时要发作的。”
小内侍将信将疑,摸着下巴,“你真听到了?”
“骗你做什么。”
“总之,总之一定是太子赢!”小内侍嘴硬,实则已有了些懊恼,心说要早知道这事,就该把十两银子分开下注。
想到太子年纪,再得知他的病,小内侍不禁唏嘘。
史书记载,先皇三十岁染上恶疾驾崩,当年还是小太子的荣晟帝只有十三岁便继了位。
荣晟帝今年五十有二,已稳坐龙椅三十九年,比先皇寿岁还长,历代帝王之中,他在位最久。
年前就有文臣谏言,太子正值盛年,叫官家放权于他,早做磨炼。
荣晟帝不允,说当年他临危受命,不也坐稳江山,丝毫没有退位的打算。
群臣心知荣晟帝的心思,暗叹太子命苦,有这么个长命的皇帝老爹霸着皇位,还指不定谁走在前头。
然这番大逆不道之言自然不可向外人道,不过是朝堂之上,群臣心知肚明的默契罢了。
更叫人可惜的是,荣晟帝虽不愿退位,可也并不勤政。
大约是继位时年岁尚小,荣晟帝惯于将大小事务推给几个心腹朝臣。
偏偏太子自小勤勉,很早便通达明理,心中是有一番志向的。
可惜生不逢时,否则国运定当更为昌盛。
且太子不仅善文,五艺皆有涉猎,骑马善射很是勤奋。
是以,朝堂之上渐渐笼络起一批太子党,自发的企盼他能早些继位。
年复一年,荣晟帝早过知命,却还丝毫不肯放权给太子。
使得这批簇拥们多少有些心急。
这份焦虑之中,不单全为荣晟帝,还有另外一个诱因——三皇子。
李奕韬人如其名,文韬武略无一不通,更隐隐在太子之上。
只是他素来不愿出头,万事留有余地。
因荣晟帝没有退位打算,也有文臣提出,改立更为年轻的太子,以保国运。
虽说荣晟帝没有同意,却也不置可否,想来并非没有动过此般心思。
宫内看似一派平和,皆是靠这百年社稷打下的基础。
但凡有个天灾人祸,朝堂必起波澜。
太子与三皇子虽面上还无不合,却早就生了嫌隙。
今日围猎,这二位就有一争高下的意思。
李奕韬束着冠,穿一身玄色劲装,腰上特意系上新寻来的八色琉璃腰带。
腰带华贵,却与围场格格不入,穿在劲装之上,多少有些不伦不类,只是无人敢提罢了。
楼啸川骑马跟在他身后,那琉璃腰带被日头一照,五彩斑斓直晃眼,惹得他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