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间客栈,同一间厢房,楼啸川头顶同一支竹簪,穿一身半新的洒墨直缀。他颇感不适得扯扯衣襟,想叫这身衣裳松快些。
但怎么可能呢?这又不是他自个的衣裳,是从他三弟箱子里抢来的。
虽说楼萧石个子也高,可和他相比,还是矮了两寸。直缀略短一些倒不打紧,可宽度里差得就远了!
好在衣裳裁的时候预留了不少缝边,周姑姑帮他全放出来,也能叫他穿上身了。
楼啸川好不容易塞进这身直缀,现下是坐不能坐,动不敢动。
秋风撞得窗棂直响,楼啸川慢步行至窗边,看到楼下的食摊子生意兴隆,热气腾腾直往二层扑。他咽下口水,猛然撤走木撑子,关上了窗。
房门适时被敲响,一短三长,后有人推门而入。
“嚯,你站哪儿干嘛,过来坐啊。”李奕韬行云流水坐上圆凳,给自己倒了一盏茶,“咦,真难喝。”
楼啸川走近两步,立于桌前,“三公子,军械的事有消息了。”
“说罢,坐下说。”李奕韬拍拍凳子,眼神示意对方。
迟疑片刻,楼啸川还是应了,他轻提下摆,缓缓落座,脊背僵直不敢妄动。
“从探子在洛马道寻获的信笺来看,军械已被运去了边北城,最近我几方查证,这事和凌奉淮拖不了干系。都转运盐使司不单垄断盐运粮食,军粮军械也都要过他的手,没他的授意,淮州转运使也不敢往北送。”
李奕韬眼中厉色一转而逝,抬头又是一番笑脸盈盈。
“吃茶,吃茶。”又倒一盏推过去。“你放心吧,这事我会想法子提一提。但你知道的,官家对武官多有怠慢,前几年折子还能往上递,如今已全然不行了,军报都御史台扣了自行处理。”
楼啸川伸手扶盏,点头谢过,端在手里没喝,他忧思重重,官家已有五年不拨军饷,十年不添新兵。三皇子好不容易讨来军械,如今又不翼而飞,叫他深感无力。
“我知此事不易,御史台本就看我不起,这点子事也无人在意。怪我有心无力,不然定要将东西追回来!”
“此事不急在一时,吃茶吃茶。”李奕韬抬手,把茶盏往人嘴上推,那茶水小半下肚,大半湿身,“看看你,吃得满身是水。”
楼啸川知他向来玩心重,也不在意,“还有一事,后头一段时间,我恐怕要忙了。”
“你?你忙什么?”李奕韬长了一双桃花眼,他眼珠子一转,眯成一道狭缝,坏笑道:“忙着去温玉楼了”
“你别胡扯,我是正经事。”
“温玉楼也是正经事,一会儿我便要去的,你要在那儿碰上我,只当不认得。”
楼啸川不搭腔,“你要有急事,便派人去寻柯勇,他能找到我。”
“你真有事要忙啦?”
“我骗你做什么。”
“你母亲给你说亲了?”
这叫楼啸川想到楼啸石的婚事,大为闹心,摆手不耐道:“没有。”
“没有就没有,扯一张臭脸。正经说,要干什么去?”
楼啸川斟酌一二,方道:“弘扬武学,传道授业。”
“是谁像我一般有眼界,要学武?”
“我也不知。”
翌日,晨光初曦,楼啸川踏马北上,去教那不知是谁的人习武。
急行近百里,抵达德泰山庄时,天卷舒云,日月遥望,已过黄昏。
楼啸川满面风尘,却不显疲色,他将大马栓在屋外,跟着下人进了前厅。
迎面出来个壮年男子,个头长相皆是平平,但穿戴整洁得体,平添三分倜傥。
这人自称是泰山庄的大管事,名叫方荣兴。
方荣兴是高门大院里出来的,又照看这大庄子多年,早就没了下人模样,他知楼啸川是将军,又见其英武不凡,也不露出怯色,客气道:“马已经叫人牵走去喂,楼将军放心。趁天还未黑透,让小的引你去住处看看罢。”
方荣兴提着灯,领人朝琼枝阁走。
“楼将军,奔波一路,一会用了饭便安顿下来,明日再开始教习罢。”
这自然最好,楼啸川从善如流应了下来,跟着朝里走。
秋分已过,庄子似比金陵还凉上几分,方荣兴穿着织锦裁的秋袄,踩着皮毛厚履,和一身轻薄短打的楼啸川对比强烈,看着不似一个季节,也不似将军和下人。
方荣兴当然注意到了,他虽眼红楼啸川练得一副好体魄,暗道还是不如读书有出息,看打扮便知是过得穷日子。
二人一路无话,方荣兴步子慢,走到琼枝阁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怪道他早早点灯。
小院门口,一个十来岁的男孩坐在矮凳上冲觉,被方荣兴拍了记脑袋。“还不到辰时就困成这样,快带楼将军进去。”
方文达惊醒,唰得站了起来,礼貌道:“楼将军,我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