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姑回了趟浣衣院,院里仍旧冷清萧瑟,唯一有变化的是今晚的月,一点一点地圆满,一点一点地发亮。
这月印着“团圆”两字,月魄催着她往一处去。
她走到的时候,完颜亶正坐在殿阶前,醉醺醺的,盘领衣被扯得凌乱。
她踮着脚小心翼翼地走到他身旁坐下,“今晚的月很圆。”
她想说,或许你可以抬头看看。
完颜亶却只盯着她,声音低哑又令人捉摸不透,“你想回南国吗?”
这个时候,他对前朝后宫都起了疑,总忧虑那些妃嫔与兄弟都想害他,所以为防那一日到来,他想提前把他们都杀了。
金姑只用她一贯悲凉的眼眸望他,没有回话。
她想吗?自然是想的。
靖康变,乌泱泱一群人被俘虏到金国。那时金姑七岁,汴梁一瞬即逝的美景永久地刻在了她沧桑的眼里。
她总是无法选择,她是一尾夜合,随波逐流。
而今这尾夜合蔫在了水里,随着水流一起,一伏,一起,一伏,及至再不能起伏,根茎扎进淤泥,零散的花瓣囊肿泡白,悄无声息地消散。
她仍无法选择。
她的不回应成功讨好了完颜亶。完颜亶抚了抚她的花珠冠,指节下滑,掐紧她的脖颈,凑上她的唇瓣,呼了一口粗糙浓烈的酒气。
把她掐得快要窒息,他自己反倒吊诡地轻笑出声。
金姑纤细的脖颈披了层暗淡的月魄色,又有根淡蓝的血管在他手掌下跳动。
他很想听她操着一口纯正的汉音说话,可又怕她说出他不想听的话。
最后只把她甩在地上,警告她不能背叛他。
大多时候,金姑都格外沉稳,像一个看破红尘的老者。就连在床上也不例外。
现在她倒在他脚边狼狈咳嗽,完颜亶忽然就想起,其实她才是刚满二十岁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