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地坐在船头,单薄的衣襟被凉爽的晚风轻轻鼓起,勾出了少年挺括的骨架和精瘦腰线。
“神都远不远啊?”
“远。”
卫轻尘一扭头,看见了在船篷下打坐的洛云间:“为什么傍晚才出发啊,那不是要行夜船了?”
洛云间淡声道:“你若是早些起,就没有这个问题了。”
卫轻尘哼了一声:“因为我很累啊。”
“为何会累?”
“为什么?因为我从山顶跑到码头,少说也有两百里,会累很正常啊。”卫轻尘觉得洛云间脑子有点问题:“如果你昨天不是非逼我去山上引鬼,那我一点都不会累!”
“如果你修为稍好一点,即便跑五百里也不会跑成那样子。若是能御剑的话,会更轻松。”
卫轻尘原本被晚风吹得很放松的心情一下子糟糕了起来,这两天以来压在他心里的那些莫名情绪骤然崩开了,想也没想开口道:“反正我做什么都做不好,你原来的师弟那么好,你让他跑啊!你收我做你师弟干什么?!”
卫轻尘说完便觉得自己说错话了,心虚地瞥了一眼洛云间。
洛云间依旧在静坐调息,没有睁眼,也没有表情。
虽然沉轻作恶多端,杀戮无数,洛云间也从没有跟卫轻尘聊起过他。但是卫轻尘能感觉出来他在洛云间心里别有分量。
沉轻已经死了,这话等于往洛云间心上扎刀子。
卫轻尘迟疑了一下,干巴巴地道歉:“呃,那个,对不起啊,我不该那样说……”
洛云间沉默了许久,才开口:“他确实可以不御剑不骑马,夜奔数千里。”
“哦。”
“所以你也得做到这样。”
卫轻尘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个人说他得跟沉轻一样?
“你疯了?”
“没有。”
“你不如现在杀了我,或者我现在跳河。”
“你不要妄自菲薄。”
“我这是有自知之明。”
洛云间依旧打坐,没睁眼:“怎么,你是觉得我识人不清?”
其实卫轻尘听来,洛云间只是用很惯常的语气说了一句很平常的话,一点安慰的意思都没有。但他却觉得之前那些无法言明的情绪在这句话里被安抚到了一些。
“师兄你干嘛要一意孤行呢。”卫轻尘咳了咳,懒懒散散没正行道:“我现在是被你胁迫着在上学。修习院的先生是在被你胁迫着接收我上学。修习院的院长只是给你面子罢了,他们也不容易,你放过他们,也放过我吧,我是真的很讨厌念那些狗屁不通的经。”
“师兄,你平日只看见我一个人,可能会让你盲目。但这两天你看看别家师弟,林阔和楚侠他们,你就没觉得我跟他们不太像一路人吗,你别勉强了!”
少年人噼里啪啦说了许多话,用故作无谓的语气,把难堪的、难言的情绪都混成了张扬不羁的玩笑话丢了出来,却并不指望对面的人听懂。
洛云间睁眼。
入眼的是卫轻尘清冽干净的眉眼与他身后的粼粼水光,漫天晚霞。
成群的归鸟正乘着暮色飞入山林。
晚风吹得卫轻尘额前碎发纷飞,像个毛茸茸的小动物。
洛云间自然是听懂了,所以几乎是瞬间心软了。
“修习院先生,或是别的其他人的话,你都不必放在心上,你就当他们说的是狗屁不通的东西。你学不好,说明学院的先生不会教,跟你没什么关系。”
???
这话就有点蛮不讲理了。
卫轻尘就算再不要脸也没办法把他垃圾的修仙水平怪到修习院先生头上。
卫轻尘皱了皱眉,哼了一句:“你这话太……得罪人了吧,合着除了你以外,其他人都是瞎的,你就这么看不上他们?”
洛云间难得神色认真道:“当然不是,只是一个人若是看惯了苍鹰翱天,是很难再低头去看雏鸟学飞的,时间长了,也会忘记当年自己是如何飞起来的。再者,世间每个人修行的命数皆不相同,连天道都难断之事,他人又怎能妄加评判。别人的那些评价其实并不重要,你不必此觉得自己不好……”
他顿了顿,接着道:“更不必因为自己尚在蹒跚学飞,而觉得抱歉。”
洛云间说话轻缓如晚风照面,卫轻尘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一百五十年前就是,现在也是。
只要是顺顺他毛,向他释放善意,他就会像个小幼兽一样,露出软乎乎的肚皮。
卫轻尘沉默了一下,不知道是行船晃悠悠得让人放松心弦,还是江上的黄昏太温柔让人卸下心防。
他闷声道:“所有人都这么觉得,修习院的先生们,还有沧崖的长老、其他宗派的弟子、就连小厨房的旺财都能看出我不是个修行的材料。我不像其他弟子一样,学那些心法口诀念几遍就会用,我连打小抄都背不下来,更别说会领悟会用了。昨天我真的觉得自己很糟糕,我救不了别人,做不了任何事,我……”
“昨晚你说得对,确实很丢人,有时候,有时候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一直在问我,为什么可以做你的师弟……”
卫轻尘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你是不是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