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黄昏。
一个少年坐在桑海城废墟的高楼之上,那高楼本是百丈高楼,只是此刻已然折断。
“空姐姐,你为什么要把他们装到盘子里?”
少年手中托着教主大人交给他的盘子,那盘子之上密密麻麻装满了人,比蝼蚁还小。
空笑了笑,看了眼这个教主不知从何处捡来的俊秀少年,说道:“真神交战,威能浩荡,波及百里甚至千万里,凡人可承受不住。”
无名思索道:“可是我醒来的时候,也没见你们闹出多大动静啊。”
空瞥了眼这个孩子,心道:“教主一气横断一百二十楼,动静还不大?”
空又暗自点头,看了眼脚下断壁残垣,整座巨城,也不过是这些巨楼被教主斩断,其它楼阁宫殿,并无半点损毁。比起以前跟随教主大杀四方之时,倒真不算什么大动静。
“公主,已为您寻好下榻之地,是否此刻前去?”
一个男子走近,躬身说道。
空微微侧脸,只是眼角余光看着那男子,语气温和:“不急,你且退下吧。”
说罢,那男子点头,干脆利落地后退三步,转身离去。
无名看了眼男子的背影,又仰头看向空姐姐,好奇道:“空姐姐是公主?哪里的公主?”
空闻言,眸中神伤,凄惨一笑:“亡国公主罢了。”
秀丽端庄的女子转身,望着楼下废墟里教主的坐骑,以及周遭那百余人,又说道:“我与他们一样,都是亡国之奴,丧家之犬。”
空回过头来,盯着少年仰起的俊秀脸庞,说道:“你呢,也是教主收留的亡国之人?”
无名摇了摇头,又宽慰着空姐姐:“国虽亡了,但故人仍在,便不算亡啊,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况且姐姐这么厉害,大可以驱狼逐虎,重兴旧土。”
向来波澜不惊的空长老神色微凝,低眼看了下身旁的少年,心里好奇这是教主从何处拐来的孩子,能说出如此豪言。
“那你到时候可愿帮姐姐的忙?”空笑着问道。
少年笑了笑:“只怕到时候弟弟本事不够,帮不上姐姐的忙呢!”
空笑而不语,拿过无名手中的玉盘,往天上一抛,陡然变大,足有方圆百里,遮天蔽日。
空飞身而起,立在广阔无边的玉盘上空,俯视玉盘上满城百姓,骤然双眼泛出青光。
“好强的神识!”无名望着双眼泛出青光的空姐姐,惊叹不已。
空的神识顷刻间扫过玉盘之上满城百姓,满城千万人,生平履历,是非善恶,顷刻间被空尽数知晓。
无名飞身而起,立在空姐姐身边,向下看去。只见人群如江流中的鱼儿,不由自主地聚散来去,不多时已分成相隔鲜明的一群群,有人多者,亦有人少者。
无名侧颜看向空姐姐,好奇道:“空姐姐,你把他们分开作甚?”
空笑了笑,还不是教主有心栽培你,命我督导你?
女子抬手指向玉盘之上的芸芸众生,逐一说道:“那一群,都是穷苦百姓,生来饱受贫苦,事事艰难,餐不能足,衣不能暖,病不能医,丧不能冢,谋生艰险,生死旦夕,却仍本性良纯,禀善杜恶。他们,也是最多的人。”
空又指向另一处相较于本性良纯的人群稍少了许多的人,约莫不到百万人:“这一些,也是穷苦百姓,他们身陷绝境,走投无路之时,或烧杀抢掠、或坑害亲邻。人性本恶,一旦做了恶事,便自沉恶海,随心所动,无视法理,无恶不作,今日偷了一钱,明日便抢十两,今日凌辱深巷妇人,明日便又对邻家小女做禽兽之事……”
空又指向另一群明显少了更多的人群,只有十万众,说道:“他们锦衣华服,依附豪强门下,足衣足食。所行之事,不问善恶,唯主所驱,唯利所图,如行尸坐冢。”
空又指向最后一群人,相较于最初那群本性良善的人,这些人如九牛之一毛。
“这一群人,执滔天权势,享无上富贵,形表昳丽,言行得体。然而表里不一,黑心脏腹,视人命如草芥,视法理为无物。他们巧立名目,以为刀斧,草芥为饲,刀斧逼之,以草芥口吐之津露,养一己无上之尊身。”
空收回目光,望着黄昏赤霞,怅然道:“从前有这样的人亡了国,今日有这样的人亡了城……”
无名听得糊里糊涂,又见空姐姐低眼看来,对自己说道:“小家伙,你说,咱们脚下的这些人,该如何处置?”
少年想了想,说道:“姐姐说了算。”
空摇了摇头,美眸莹莹点点,说道:“教主把此事交与了你,该是你说了算!”
少年面露为难之色,缓缓低眉,打量广阔无边的玉盘上的人群。你让我品评漂亮姐姐我在行,可做眼前这种关乎千万人生死的决断,那我可不太敢啊……
空见了,面露失望之色,果然,一个少年而已,虽说面容俊秀,神采不凡,却并无经世济民之才。
真不知教主为何如此看重!
空看向少年那分外俊秀的面颊,心说教主总不会是那种肤浅之人吧?
嗯……应当不是。
少年沉思许久,望向空,诚恳道:“请空姐姐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