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如刀,割得夙尾的脸生疼,她无暇分辨这痛觉源自敌人的攻击还是狂奔的风速,亦或是生死前野兽本能的警觉。
她拉着翎情没命地飞奔在田埂上。
细碎枯黄的草茎在她急促沉重的脚步下被碾得更碎,一部分沉拥大地,一部分扎入皮肤。
很快,她赤污的足底满是血点。但她已经感受不到这份知觉了。
她的视线牢牢锁定前方伫立的青山,企图这样能跑得更快一些。
两侧的稻田在奔流的视野里破碎粼粼,好似围成一团磅礴汪洋,将她困禁,即将没顶。她觉得有些窒息。
翎情皮肉娇嫩,实在跟不上夙尾的脚步,索性化为原型盘在他的肩上。
他刚在颠簸中固定好姿势,抬眼就看到后方的骇人场景,声音凄厉得好似被拔毛的惊雀,“它追上来了,快跑!快跑啊!”
夙尾心一沉。
所有的手段都已使尽,她别无他法,只能咬破舌尖精血,从枯竭的丹田里挤出最后几滴妖力,运至脚底。
透支的丹田犹如即将倾颓的围墙,拔掉几颗硬砖后,不可回转地轰然开裂。
夙尾忍受着四肢百骸穿来地剧痛,脚步迈得更快。
源源不绝的鲜血从她的耳、鼻、嘴角外渗,可怖的面相远胜人族战场上的死尸,但她知道,只有真正的停下来,哪怕只停顿一息,那才是真的玩完了。
平日里咫尺的青山,在今日遥远得犹如天边的垂云,夙尾感应着身后老田鼠精的距离,怎么算都觉得眼下是场死局。
如果能赶回洞穴就好了,那是她和翎情的驻扎之所,四周设满了重重陷阱,即使击杀不了这老田鼠精,也能击退攻势,匀出逃命的时间。
但是,太远了。
夙尾从没像现在这么后悔没把洞穴设在更开阔的地方。
翎情的声音逐渐从惊骇转向绝望,“夙尾,它、它怎么这么大啊,它那条尾巴比我的腰还粗,这还是田鼠吗?”
桀桀的怪笑声从身后传来,又像是从更阴冷刺骨的地底涌出,披着雀跃、兴奋的外皮,彰显它的贪婪。
夙尾和翎情都是妖兽,明白这是狩猎的讯息,宣告他们一个也跑不掉。
“我这毛多肉少的也不好吃啊,这老精怪为什么死抓着我们不放。”翎情一到紧急关头就克制不住的碎碎念,他哆嗦着,同时也紧紧抓牢了夙尾的衣襟,犹如溺水时的浮木。
他满腔害怕夹杂着懊恼,“早知道我就不跟着你抓田鼠吃了,肯定是我们吃了它的徒子徒孙,它找我们报仇来了。”
夙尾张嘴想说什么,凛冽的秋风顺着口鼻灌进肺腑,激得她咳出一大团鲜血,连忙闭嘴敛息。
翎情这才发现夙尾满脸满胸口都是血,吓得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夙尾!你、你得挺住啊,可不能死我前头,我害怕……”
“……都怪我都怪我,是我吃不惯腐肉老是拉肚子,你才带我去抓田鼠。要不是今天我们不小心撞到田鼠的老巢,现在也不会被这老精怪追杀——啊啊啊,它又靠近了,它马的在对我笑啊啊啊啊!”
本就如惊弓之鸟的翎情的心神在剧烈的生命危急下奔溃瓦解,化为尖锐的兽嚎,刺破昏沉的苍穹。
硕大凶猛的老田鼠精舔了舔老黄牙,将上头挂着的皮肉碎屑卷进喉咙。它运足妖力,一爪拍向田埂,无数道幽深的裂缝如雷霆般在田间炸开。
夙尾仿佛脚底长眼,几个跃步,精准躲避开龟裂的地缝,甚至头都没回。
反倒是老田鼠因为动手慢了两息,距离又拉远了几丈。
这样的戏码已经上演了几乎半个时辰,虽然夙尾逃窜得狼狈,且胜率越来越小,但老田鼠精的妖力也消耗颇大,十分不好受。
终于,它愤怒吠鸣,似乎厌倦了这样低劣无果的追赶游戏,阴沉地思考了一会儿,一双妖瞳遽然发红,黄澄浓郁的妖气从它灰粗的皮毛中奔腾而出,化为一道三丈高的狂风,席卷向夙尾。
夙尾的一颗心彻底沉进了谷底。
老田鼠精和她一样选择以精血激发最大的妖力,这招代价很大,显然是铁了心要猎杀他们,靠逃,已经无用了。
她一把拽起翎情的后腿从肩上扯下,使足全力扔向青山的方向,吼道:“躲回洞里去,不要出来!”
说罢,她转身回奔向身后,阻拦迎敌。
远处传来呜咽细锐的幼兽哀鸣,是翎情在惊惧悲恸,但夙尾已经无力回应。
桀桀桀。
老田鼠精兴奋地怪笑着,对这样送上门的猎物很是满意,它放过了更远处白色的长毛小兽,操控妖气围列四方,将硕大的自己和小小的人形猎物锁进黄澄的空间里。
夙尾从腰带深处摸出最后一颗丹药,深吸一口气,吞了下去。
她的手中是一柄断了一截的黑色短刃,这短刃在一炷香前伤了老田鼠精一个小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