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闻姜宴卿道:“太监既然入了东宫,便一辈子是宫里的人,过往的一切也便随风而去了。”
男子面色仍是一贯的清润温雅,可那双深邃幽澈的眸此刻却是隐晦莫测。
殷姝分辨不出任何,但也大抵猜到方才姜宴卿那话在含沙射影。
她抬起头来,果见两人视线交织。
瞧见顾缨那阴柔邪肆的脸,殷姝不免心中一紧,万一方才的话激怒了顾缨,他朝宴卿哥哥动手怎么办?
这附近无任何护卫,宴卿哥哥侍旁的刘德全也是身怀嫌疑之人。
届时,可如何是好?
殷姝再次环顾四周,碧波静湖、绿丛枝叶,无任何的侍卫。
少女眨了眨眼,看向了对面那抹雪白身影,心里不觉泛起了些异样。
他虽贵为太子,但而今也是真的没人贴身保护。
正此时,殷姝察觉一道深邃的视线看向了她,待想细究时,姜宴卿那泼了墨似的幽眸懒懒落至顾缨身上。
只见男子那性感的薄唇微勾,轻描淡写问。
“顾督主觉得呢?”
稍许,顾缨冷笑一声,在这三月阳春天里,顿时骤聚数根寒芒。
他道:“殿下说的有礼,眼下天色较晚,臣便先退下了。”
姜宴卿微颔首,“顾督主随意。”
顾缨负手离开,走之前还不忘狠狠乜了殷姝一眼。
少女浑身正难受的厉害,见顾缨走远,虽还怕着但终松了口气。
煞神总算走了。
然如此,便只剩下……
少女颤了颤眼竟感觉一丝怯惧,分不清是不敢直视他,还是自己心中还别扭着。
罢了,殷姝吐了口气,盛着一双清透而又坚定的眼儿径直望向姜宴卿。
“宴……”
软唇阖了阖,却没叫出口。
姜宴卿自高临下眸光囚着殷姝,自是没错过这张鲜有面容上呈现而出的一丝一毫的神情。
清莹含春水的眼底分明漾着些稚涩的抵惧,可却又强撑着最后一丝的体面和倔强。
着实有些有趣。
他看着她,低声道:“又弄成了这副模样。”
从树上摔下来,蹭上了泥,失了三山帽的头顶缀着几片碎叶。
殷姝也知自己而今成了这副脏兮兮的样子,瞧着那熟悉而又令人心安的俊拔身影渐渐走近身来,一股委屈和心酸顿时涌上心头,再也绷不住。
她下意识唤了一声,“宴卿哥……”
话刚糯糯嗫喏而出,旋即她又意识到而今他的真实身份——
身高位尊的当朝太子殿下。
殷姝吸了吸鼻子,改了口,“太子殿下……”
话说着,却是有些止不住的苦涩,他骗了她,她现在理应还生气的。
可……她又凭什么对如此尊贵之人置气呢?
脑袋正囫囵想着,却见那阴翳已笼罩在头顶了,清贵温润的男子已走近身来。
“疼吗?”
熟悉的好听到极致的嗓音缓缓落下,便如清水徐徐淌过击落最后一颗磐石。
殷姝再憋不住,眼底的泪大颗大颗的掉,顺着粉颊留下一道清透的痕迹。
她深吸了口气,可眼泪还是止不住,殷姝没办法,又用手背擦了又擦。
岂料,眼泪越擦越多了。
“呜。”
瞧着人儿这副模样,姜宴卿眉头微蹙了稍许,他问:“哭什么?”
“呜你骗我,你还打了我……”少女呜咽着,粉唇溢出又可怜又委屈的声线,“你是太子……”
姜宴卿望着“他”,薄唇微抿,“孤何曾骗过你?”
殷姝一怔,没想到男子会如是说,盈盈水雾的眸里聚的珍珠更大了些,连着串的滚落。
“你分明就……”
“你不曾问过孤是谁。至于方才打你……”
姜宴卿视线掠及底下人白嫩凝脂上的一块红肿,竟鲜有觉得有些煞眼。
然很快,这股异样的情绪很快又消失殆尽,他继续说:“是孤无心之过。”
“你骗我。”
殷姝抬起头来,因眸中聚着泪花,有些看不清男子的面色。
“孤没有骗你。”
男子那氲着诚恳的声线自薄唇而出,殷姝愣了愣。
心中细细想来,自她遇见他始,他便如实说了他的姓氏,自己当时只当其是一皇子也未细细追问。
进了东宫之后,她与他见了几面,她也未问出他这宫殿叫什么。
殷姝愈想,愈觉得也有自己的疏忽,可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偏偏又说不上来,堵在心口,七上八下。
正想着,面前的男子又伸出了那双精致如玉的大掌,“地上凉,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