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着暗夜即将落下的朦胧光影，傅清卿破开烈风飒飒奔驰北门前。她停在狭长人影边缘，眼珠左右扫动。
黄昏落，一干浩浩荡荡的人马守在壮阔城墙下，傅东邢站在最前方，一袭铠甲，刀挂腰侧，凛光折射红土上，令人不寒而栗。
纵使回城的路上不断做心理准备，可当真正望见面色不善的父亲时傅清卿还是心虚。她收紧缰绳流利下马，内心直道不好，但面上讨好企图软化对方的态度，冲着臭脸的人晒笑：“爹！”
被叫的人面不改色，依旧冷着表情：“爹什么爹？！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爹？”
不给父女俩继续问候的机会，沈亦川仿佛姗姗来迟，不紧不慢地上前问好：“岳丈大人。”
…………
一片寂静。
倒也不是在场的各位不知道沈亦川与傅家有亲一事，而是被唤‘岳丈大人’的傅将军脸色更加臭了下来，冷眼瞥一眼沈世子便要打道回城。
旁边的费副将见状不妙，本着缓解世子被冷眼相待的难堪的想法，立刻打着哈哈道：“沈世子，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改口太早了哈哈。”下一秒，费副将便恨不得时光倒流制止当初那个好心好意的自己。
因为沈世子丝毫不觉得有任何冷落，甚至轻描淡写地跟在尾随父亲的傅清卿身边，笑道：“要急的，否则就没了。”
接不上话的费副将一整个人都木了，不再多嘴默默挪到傅东邢一侧。傅老将军显然也听到那一番话，从鼻腔发出一道冷哼，大阔步地迈入城内。
傅清卿没想到傅东邢会在城门口等待，像是早有预料。城内空荡荡无人，她忽然想起某些事，悄悄挪近沈亦川压低声音问：“你当真派人给我父亲传信报行迹了？”
几行人走得紧凑，即便是压低声音也容易叫人听了去，还没等世子回答，费副将率先嗤笑一声：“孩子，你信我一步登天还是信与恭亲王穿连裆裤的沈世子？”
“本将从来不知，沈世子的能耐会这般大呐……”费副将戏谑的声音响起，“做了这么多，图什么啊？”
原先作壁上观的女子闻言下意识皱眉，心中也有考量，不动声色转移话题：“为何父亲会守在城门？”
费副将说：“你同世子出城的下一个时刻，城门守将就将消息通报过来了。我前脚还向傅将军道沈世子果然是沾花惹草的主儿，本性难改。后脚就收到恭亲王撤兵的消息……”
沈亦川不顾对方话有没有说完，立刻扭头对傅清卿说：“我没有。”
没有沾花惹草。
傅清卿愣了好一会儿才明白‘我没有’的意思，几不可见地勾唇道好，紧接着看向被打断的费副将，恭敬地说：“将军您继续。”
“……”费副将静默良久才接上自己没说完的话头，“你爹当时就觉得有异，后来流云似乎听到了一些风声，急忙跑来说被沈世子带走的不是他人，是你傅清卿。后来就如你所见。这要是再晚点还见不到你，看傅老将军那架势，说不定打算亲自操刀闯敌营……”
他无奈望向走在前方的傅东邢，叹气道：“得亏我没有你们这样的子女，不然迟早会被气死去，一个比一个让人不省心。”
傅清卿自知理亏，也不辩驳，沉默凝望挡在身前的父亲。
经此一事，傅东邢两鬓枯白更加刺目。原本想送出去的孩子都被阴差阳错留在危机四伏的身边，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傅东邢将后面的谈话听得一清二楚，忽然在一处分岔口顿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