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朝中有以丁大人为首的肱股之臣支持慈王,但他登基后关于他谋权篡位的说法从未停止。更何况,初登基的皇帝所做的第一件事不是重振朝纲,而是把自己的长嫂接进后宫封为贵妃,气的丁大人连上三封奏疏,辞官回乡。
丁大人临行前,太后亲自前往对方的府邸想要挽留,丁大人闭门不见,甚至连一句话也没有留。
与此同时,新登基的皇帝正着手要肃清朝廷官场——凡是不认同他接贵妃回宫的,轻则罚俸,重则贬官流放,首当其冲的就是皇后母家,皇后的父兄均被以北境军述职之名召回京城软禁起来,彼时皇后怀有身孕,一度气急攻心差点落了胎。
朝中其他正直之人实在难以接受这番情形,几经商议之下,从前丁大人的门生几人找到了太后,至此,太后开始干政。
瘫软的皇帝已经被宫人扶起在榻上安置好,太后站在一旁从儿子的眼神里看出了无尽的恨意,与当初自己联合朝臣架空皇帝权力、联合宗室反对立贵妃为继后时,那个眼神如出一辙。
“太子你先去善后吧,这一夜过去有不少事要处理,你父皇身体抱恙,我一个老太婆实在是力不从心了。”太后感觉身心疲惫,语气略显虚弱地向宋砚吩咐道。
宋砚知道此时大局已定,且后面还有诸多事宜需要料理,应了一声诺便与宋时一起告退。
天已微亮,尽管过去的一夜宫里不太平,但宫人们却仿佛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看见甚至什么也没有发觉,他们依旧按照从前的作息,早早爬起来开始一天的劳作,与往常的每一天并没有什么分别。
在宫道上洒扫的宫女们低着头,余光瞥见不远处有两双样式华贵的鞋履,赶忙接二连三的低头行礼。虽然她们对着鞋履的主人、宫里的皇亲国戚行礼,但对方究竟是什么人,她们并不知道。或许她们不能明白非礼勿视这四个字的含义,但这也确是她们在宫里生存的哲学。
鞋履的主人正是宋砚和宋时,兄弟二人没有在意尊卑,并肩走在宫道上,就像儿时一同去上书房的日子一样。
“皇兄借皇祖母之力,不担心像父皇一样为之掣肘吗?”宋时问。
“皇祖母的势力虽盘踞朝堂多年,但经过父皇与贵妃的搅弄,早不复当年。况且秋去春来,你我都已长大成人,朝臣自然也需更迭。旧势力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拔除,那么新格局自然也不是一朝一夕建立。”宋砚回。
“皇祖母早先曾亲自去北境告知我的身世,纵使贵妃罪恶滔天,她于我也有养育之恩。如今她已逢魔,我恳请皇兄能够留她一条生路,我把她带去北境颐养天年,保证临终前也不会踏入京城半步。”宋时字字句句情真意切。
宋砚停住脚步撇头看了他一眼,并未及时回应。宋时见状以为宋砚不答应此事,想着贵妃确与先皇后的死脱不开关系,心下有些焦急,思索再三,再次开口:“我知皇兄介怀贵妃与皇后娘娘的事,但如今李家覆灭,贵妃党羽被尽数清算,而她自己也已经变得疯魔,也算是罪有应得了,还请皇兄能够网开一面,我定当忠心耿耿肝脑涂地!”
“行啦!孤只是在考虑如何跟你说,没有铁了心想要贵妃的性命,她如今落得这等下场要她性命又有何用?上天有好生之德,孤也做不得那些折辱人的腌臜事。但由你带去北境此事确为不妥,贵太妃当然是要移居康泰宫,一切吃穿用度按照贵太妃的份例,养尊处优有何不妥?况且,你觉得去北境这一路,贵太妃的身子可还受得住?”宋砚说着说着停下来观察了一下宋时的表情,似是还有些不甘心,于是放慢语速,继续解释道:“孤要把她留在宫里并非想要拿捏你和北境军,以当初李家的势力,你要想做些什么孤这个太子之位早就是你的囊中之物了,孤信得过你的为人。不过事到如今,孤也不跟你说些冠冕堂皇的话,若孤刚登基便传出责难贵太妃导致她薨逝于去北境路途的消息,实为失德。父皇还在世,万不可做出这样的事情。”
宋砚字字句句剖析着其中利弊,他着实没有非要贵妃性命的必要,甚至不如将其余生软禁在宫里,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不仅免得节外生枝的可能,更能落得仁善的好名声。
宋时自然明白对方所言不假,事已至此他也没有再坚持下去的理由,往小了说这是自己的固执,而往大了说,甚至有人参他一本蔑视君上也不为过。
宋时抱拳言谢,之后便不再开口说话,兄弟二人一路沉默着直至分开。
皇帝寝殿的灯早已熄灭,宫人们清理掉前一夜的痕迹,一如每日太阳照常升起。皇帝躺在床上身体僵直动弹不得,御医直言是中风之症,施针之后才见的皇帝浑浊的双目再现清明。
太后坐在一旁看着瘫睡在床上控制不住口水往下滴滴答答的儿子,伸手接过宫女擦拭的丝布,轻轻地帮皇帝擦起了口水。
“你年幼长牙的时候口水特别多,酷暑时节一不留神下巴和脸蛋就会起许多疹子。那时候咱们母子日子不好过,没那么多下人可以使唤,更何况那位在后宫只手遮天,贴身照顾